比如：为什么陈棠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港口船坞那呢？</p>
出海打鱼，半夜行事，最是大忌。</p>
半夜出海，很容易便是犯了忌讳，引得海水不厌，触犯了水之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p>
那么，是不是有人叫他去的呢？</p>
浊黄的眼睛，好像能看透光明，目光扫过众人，旁边的沙漏，也是一点一点的过去，涌起的小尖沙地，等最后一粒沙落下的时候，阿呆也好像有所感应一般，慢慢的抬起头来。</p>
篝火旁上一秒还在载歌载舞的村民们，瞧得祭祀忽然站起，身子都是一紧，连忙跪伏下来。</p>
皮卡祭祀的视线，透过了人群，投向了那片广袤的海洋，卷起的海浪，这会儿，倒是可以听到那么些许了，阿呆的身子都是一颤。</p>
远处的海浪，将他的恐惧，都是生生吞噬，阿呆能够感受到，旁边的皮卡，情绪都是一阵波动。</p>
手中的拐杖高举，那印象深刻的咳嗽声，这会儿也是止了下去，高亢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都是响起：</p>
“祭祖，开棺！”</p>
轰！</p>
厚重的棺盖，非得有三五个人，才得以慢慢掀开，里头上好楠木的味道，扑面而来，树脂的味道，若是淡了些，也是极好闻的。</p>
阿呆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模样，看在张叔眼里，都是一阵沉默。</p>
江海拍了拍自己的老友肩膀，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可措了半天的词，落到嘴里，都化为了叹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p>
阿呆的身子，宛如提线木偶一般，呆愣愣的走近了棺材，他的眼中，黯淡之色，仿佛引线一般，引燃了周围鱼村人的悲戚，不少人都是知道会发生什么的，这</p>
时候，都是一一别过脸去，不忍直视。</p>
皮卡祭祀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哪怕心里头都是颇为悸动，但祖上的规矩，不可不从，他也只得深吸了一口气，高亢的声音中，添了一抹悲凉的味道：</p>
“入棺，起香！”</p>
起香，起的是陈香，三支陈香在棺前燃气，升起的烟，都是要给人迷了眼去，阿呆视若无物，他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躺进了棺材里。</p>
贴身的楠木，虽然好闻，可那入手处的冰凉，不知是这棺材本身的味道，还是外头那一颗颗心的味道。</p>
袅袅沉香，不受控制地飘起，又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一般，慢慢的，围着这棺材，不断盘旋，就像是臣子面对帝王一般，俯首称腰。</p>
皮卡的眼中，浊黄之色都是尽数褪去，眼中的精光，更是一闪而过：</p>
“盖棺，告水之灵！”</p>
厚重的棺材，缓缓的合上，连同外面的声音，都是给断绝了去，七八个年轻小伙子，各占一角，待得皮卡一声“起！”</p>
硕大的棺材，应声而起，旁边的村民都是纷纷退却，脸上的表情，神采各异，分不清是恭敬，还是不忍。</p>
清姐与成落皆是对视一眼，眼中的惊讶难以掩饰，想不到这般古老的祭祖方式，居然会是用活人当祭品。</p>
虎毒尚不食子，可人呢？</p>
区区祖训，竟要将这十二啷当的少年送往阴间之门，得到的是安全，交易的，可是良知。</p>
愤怒之色，都是要将胸腔点燃，那股冲上头的愤怒，呼吸之间，都是急促了许多。</p>
但她们，终归是冷静的。</p>
现在暂住鱼村，他们人多势众，哪怕是她们如今的实力不至于惧怕，可用妖力欺压普通人，可是大不韪的，自然不想去干。</p>
这样一来，她俩视线交汇了一下，露出了会心的笑容。</p>
晃晃悠悠的棺材，载着她晃晃悠悠的人生，手里头拿着的香，也是晃晃悠悠的。</p>
“阿呆”能听到，外头填土的声音，周遭的空气都是被挤压干净的声音，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的声音。</p>
从躺进去的那一刻开始，阿呆就应该知道的，那下面还有别的东西，在那住着。</p>
是什么呢？</p>
他不知道，因为他没敢回头看，只感觉躺着的时候，身后的棺材板总是唰唰作响，耳边呼呼的声音倒不像风声，更像是呼吸声才对。</p>
但他终不敢确定，这后面躺着的，是人还是鬼。</p>
正如他不确定，他拿着的是香，还是索命的咽喉。</p>
泥土把他掩埋了，阿呆能够听到，外面的人声鼎沸，这些人可真奇怪，到他入土了，才开始歌颂起他的美好……</p>
厚实的泥土，将棺材都是掩埋了个干净，不远处的海浪打来，带起的海风，都是有咸湿的味道，刺痛着众人的心。</p>
到这儿，祭祖也算是结束了，皮卡祭祀又绕着棺材周遭的新土，来回走动着，不时将陈茶，浇灌在新土旁边。</p>
羡羡的喵呜声，也是越来越小，终是，听不见了，周围的视线都是随之一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