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佗先是回到乾元宫,把皇帝和云姬在东阙安顿好,然后再返回乐坊,向凌姬传达皇帝的旨意。
凌姬内心高兴之极,她和云姬的打算总算是初步成功了。春佗随身带来了十六位宫女,分拨给了剩下的八位琉川舞姬。春佗把八位琉川舞姬安顿到乐坊东侧一排单独的宫院群,下了明令,不许乐坊其他人随便进出。
一切停当了,春佗跟凌姬说:“凌姬姑娘,你把八位琉川舞姬再好生安顿一下。你把你和云姬姑娘的随身物什收拾好,晚间的时候我再差人来接你进宫。”
“喏,中常侍大人。”凌姬应诺着,春佗转身离开了。
凌姬心想,自己要随云姬进宫侍奉皇帝,皇帝会如何措置自己和云姬虽然尚不可全知,但云姬已承雨露,万万不会再出宫到乐坊里来,自己随云姬一同侍奉皇帝,也断然不会再住到乐坊里来,因此必须再指定一位琉川舞姬做领首。
凌姬向八位琉川舞姬说明了一下皇帝对云姬和自己的旨意,然后说:“姐妹们,咱们一同从琉川乐府出来,到了圣都。从此之后,咱们十个姐妹就是一家人了。圣都不比琉川乐府,也不比琉川郡,这里是天子脚下,万事都要小心谨慎,咱们十个姐妹日后一定要互相照料啊。咱们都是陛下的琉川舞姬,总是有出头之日的。你们看,云姬妹妹已经得到陛下的临幸,进宫侍奉了。姐姐也要进宫侍奉陛下和云姬妹妹。一入宫门深似海,我和云姬轻易都出不了宫了。你们八位在宫外,要好生照料自己。我既然要进宫,所以咱们还得找一个姐妹来做你们八个人的领首。你们看,谁来做这个领首合适?”
八位琉川舞姬同声道:“一切听凭凌姐姐吩咐。”
“那好。既然你们说听我的,那我就指定蝶姬来做你们的领首。蝶姬在你们中间岁数最长,处事也最为公允。你们看,如何?”
“姐姐如此安排甚好。”八位琉川舞姬纷纷说。
“那好了,你们去东边的宫院里安顿下来吧。咱们姐妹很快就会再见的。蝶姬,你要照看好这些妹妹们。”凌姬与她们八位琉川舞姬,一一执手话别,依依惜别,互告珍重。
蝶姬带着八位琉川舞姬走了。
凌姬赶回住处,开始收拾她和云姬的东西。
这时候,祝鼓进来了,祝鼓很兴奋,看着凌姬说:“谢谢凌姬姑娘,今日祝鼓能够得以单独侍奉陛下,全是沾了凌姬姑娘的光呀。日后,凌姬姑娘和云姬姑娘就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不知道祝鼓还有没有这个荣幸,再见到凌姬姑娘和云姬姑娘,再为姑娘们司鼓。”
凌姬停了下来,请祝鼓坐下,又为祝鼓倒了一盏茶,笑着说:“我们要谢谢祝鼓大哥才是。今日,祝鼓大哥的鼓,敲的当真是妙极。”
“凌姬姑娘,你们的舞跳的才真是妙极。从未见过这么曼妙绝伦的舞姿。”祝鼓大哥憨笑着说。
“祝鼓大哥过誉了。日后还要请祝鼓大哥多多照料呢。”
“不敢,不敢。凌姬姑娘,司鼓是乐坊里最不起眼的乐种,比起司琴、司笛、司笙这些乐种,司鼓简直可以说是可有可无了呢。日后,祝鼓我见到凌姬姑娘和云姬姑娘还有其他几位姑娘,估计是很难了。”
“怎么会,祝鼓大哥。不看重司鼓,这就是皇室雅乐之所以索然无味的原因,也是民间乐人总是不得要领的地方。我们十位琉川舞姬,万万少不得司鼓的。祝鼓大哥放心就是,日后,凌姬和各位姐妹们,肯定还要多烦劳祝鼓大哥。”
“那可真是太好了。祝鼓我日后就算有靠山了呢。”祝鼓喝了一口茶,憨憨地说。凌姬又拜托祝鼓多照料剩下的八位琉川舞姬,祝鼓也痛快地答应下来……
春佗回到皇宫,径直去了东侧诸宫查看。皇宫东侧的大宫殿主要有三大宫,最南端是与乾元宫并列的长乐宫,长乐宫又称“东宫”,规制甚高,规模甚大,既是皇太后的寝宫,也是太子的寝宫;最北端是奉德宫,现在是宣仁皇后的寝宫;中间是永信宫,原本是给各嫔妃的寝宫,但因雒皇后甚妒,将嫔妃全都集中到了未央宫所在的西侧诸宫,因此永信宫完全空了出来。春佗心里设想的安置云姬和凌姬的地方就在永信宫。
春佗打开永信宫的宫门走了进去,永信宫的宫殿甚多,林木旺盛,一些宫殿原本是为昭仪、婕妤(1)等位分较高的嫔妃准备的,因此宫殿的规制也甚高。春佗想,除皇后外,后妃定制十四等: 第一等昭仪;第二等婕妤;第三等娙娥;第四等容华;第五等美人;第六等八子;第七等充依;第八等七子;第九等良人;第十等长使;第十一等少使;第十二等五官;第十三等顺常;第十四等无涓、共和、娱灵、保林、良使、夜者;云姬初承雨露,所封位分,最高也不会超越第七等的充依,因此找一个充依规制的宫殿,是最为妥当的。一一验看过去,春佗相中了永信宫最南端的飞羽殿,飞羽殿的东侧是第十四等娱灵这些妃嫔规制的柏梁台,正好可以安置未承雨露的凌姬。春佗指派得力的内侍迅速洒扫铺设。宫里的陈设都是现成的,安顿起来十分便宜。安顿好了这一切,春佗回乾元宫复命了。
乾元宫东阙里,云姬已经脱下了琉川舞姬的舞衣,换上了日常起居穿的常服。春佗进来时,云姬正在侍奉皇帝批阅奏章。云姬的动作很轻很柔,斟茶、磨墨、递笔、送巾、擦汗,无论做什么差事,都像是在跳舞,美丽极了。皇帝的兴致极好,时不时还考校云姬一些奏章上的词或者事情。如果云姬答对了,皇帝就冲云姬会心地笑笑,云姬也冲着皇帝轻轻地笑笑;如果云姬答错了或者回说不晓得,皇帝就耐心地给云姬解释。遇到云姬不识得的字,皇帝还书把手地教云姬书写几遍。
逄图攸从未享受过这样的情景和舒心。他觉得,云姬与此前他宠幸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此前那些女子美则美矣、媚则媚矣,无论多么出色,他都觉得,她们不过是满足自己胯下的玩物,性头上来时百般宠溺,性头一过则弃之如敝履。但这个云姬却不一样,除了她给自己带来的身体上的极致舒爽之外,更难得的是,他觉得这个云姬就像是从自己心里长出来的一个人似的,无论是长相、身量、气韵、神态、声音,尤其是身体散发出来的兰香,都完全契合自己的喜好,而且契合地刚刚好,好像再多一点就过多了、再少一点就过少了似的。他自己心里明白,这种感受肯定不是一时的。而且,他自己也不愿意让这种感受只是一时的,他希望这是永远都持续下去的一种感觉。他已经年过四十一,历经花丛二十多年而仅得云姬一人,他倍加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