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简领着赵允进入允院的正厅,正厅左侧放置了一个精致的琴案。琴案上放着一把琴,用玄色的丝绸盖着。
“你是送了我一把琴么?”
“你去看看吧。”
赵允走上前去,轻轻揭开玄色丝绸。
一把样子很丑的琴出现在眼前。琴身是一种不知名的木头,很多地方甚至已经出现了朽漏的迹象,琴身的形状很不规整,不是寻常琴的样子。
赵允有些诧异。逄简是十分讲究的皇子,又极为通晓乐理,绝不会送自己一把劣质的琴。这把琴相貌如此特殊,必有一番来历。
“简,你快说吧,这把琴有什么来历。”
“允啊,你可真是一个鬼精灵,你怎么知道这把琴有来历的?”
“你可是一个精致高雅之人啊,而且我也不是太讨人厌吧。你不会送允一个烂木头做的琴啊,肯定会送我最珍贵的东西,对么,简?”
“好吧,你这马屁拍的越来越娴熟了。”逄简走到琴的前面,说,“我先不给你讲它的来历,你先听听它的音质。”
赵允双手随意抚弄了几个音。
那琴发出的声音让赵允十分震惊。那是一种通透至极、灵秀至极、纯粹至极的声音。那声音仿佛能够打开人身上的每一个关节和郁结之处,将心中所有的庸俗之气全部涤除。那声音仿佛不是通过耳朵听来,而像是直接进入了人的心里。赵允只是抚弄了几个单音,但就这几个单音却好像组成了一首简单的乐曲。琴本身的音质,能够让所用从这琴上发出的声音成为高妙的乐音。
赵允见过很多名琴,但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
“这是什么来历的琴,简,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的琴。有了这琴,人的琴艺都不重要了。琴的音质本身,就是最高明的乐音和琴艺。这是琴师的艺冢。”
“你的用词总是这么精绝。就像你的书童‘牍井’一样。‘艺冢’,没有比这名字更精绝的词了。”
“求求你了,简,快告诉我这把琴的来历吧。我求求你了。”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今晚可要给我好好抚琴几首啊!”
“别说今晚,我天天都可以给你抚琴。你想听多少都可以。快告诉我吧。”赵允开始哀求。
“你这小孩子的脾性很可爱。可是,我们马上就要和融雍他们去饮宴了,我们饮宴的时候,我再给你讲好不好?有趣的事情,和大家一起分享,是不是就会变得更有趣一些?到时候你给大家也讲一讲斫琴的技艺,是不是也可以增添一些饮宴的谈资呢?”
赵允心里急的猫挠一样,但还是说:“好吧。那就听你的好了。”
逄简用手摸了一下赵允的脑袋,然后牵起赵允的手,指着卧房,笑着说:“允,你再到那里去看看。”
逄简领着赵允来到正厅西端的卧房。
卧房里的摆设让赵允大吃一惊。
“这是我的松巢。”赵允高兴的叫着,“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在妫琉山里住在松巢?”
“牍井告诉我的啊。”
“这个多嘴的牍井。”赵允傻笑着,看着逄简说,“谢谢你,简,这些东西都很难找到的吧?”
卧房里摆设的这些东西确实极难找到。
松巢是赵允在妫琉山随松岩道人修道之时住的精舍。松巢原本是妫琉山上一个小溶洞,其中的钟乳石全都呈现出松树的姿态,而溶洞的洞口又恰有两株千年古松,因此特为嗜松如命的松岩道人所钟爱,并将这溶洞亲自命名为“松巢”。赵允跟随松岩道人进入妫琉山修道之后,松岩道人将松巢送给赵允,作了赵允的修行精舍。松巢内的一应物事都是妫琉山古松柏所斫成,形状与溶洞内的钟乳石交相辉映,古朴精巧而又雅趣无穷。
卧房里的一切,都与松巢里的摆设一一对应,虽然形制并不完全一致,但已十分神似。几株玉松雕刻代替了松形的钟乳石,床榻、桌案、书案都是松柏之木做成的,形状与松巢里的摆设形状类似。最绝的是卧房的房门和墙壁、地板,特意用汉白玉铺设了,而且汉白玉都保留了原来的形状,没有雕琢,整体看起来,活脱脱就是另一个松巢了。
赵允感动极了,呼扇着两个大眼睛,笑眯眯对逄简道:“简,你真厉害,怎么能一夜之间就造了一个松巢。松岩道人告诉我,我在妫琉山的松巢,是几百万年的天地造化之功。你比天地还厉害,简直就是造物主了。”
“这个马屁可真是太受用了。松岩道人要是知道自己的徒儿如此会拍马屁,不知道是会高兴,还是会难过。”
“拍马屁怎么了。只要是真性情,马屁也都是人间至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