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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1 / 2)

三世 琉璃半醉 叶雨蓁 更新时间 2019-08-23

 未离莞尔,果然还是让夕颜体味几番悲欢离合才好,她仅仅待在人界千年,就比跟在自己身侧万年还要学得多。

夕颜见未离来了,淡淡的唤了声娘亲,抬手指向那一堆小玩意儿。果不其然,未离见了,先是稍稍一愣,随即挑出只鼻烟壶,小心的捧在手心,双眸亮晶晶的。

未离望着依旧表情淡淡的夕颜,噗嗤一笑,上前坐在身侧,轻揽着她的肩,柔声问到:“小夕颜觉得凡间如何?”

夕颜沉声道:“人虽朝生暮死,时而伟大,时而自私,却能很快乐的活着,创造了一个个令神都叹为观止的奇迹。”

未离摇了摇头,觉着好笑,虽然说的不错,但措辞也不免太正式了罢,一点都不可爱。不过夕颜这次回来的确明白了许多,神并不是因为无情,高高在上而被称为神,而是大爱无形。当神有想要守护的事物时,才能爆发出最强的力量。这是未离历经数十万年的时光和几番生死才明白的道理,因为神太完美了,所以自上古以来流传的神族才会消亡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而在神眼中脆弱、污浊的人,却一次次撑过连神都深感心惊胆战的浩劫,渐渐的繁衍、强盛起来,直到遍布云端下无尽的苍茫大地。

自夕颜回到神殿后,未离便开始教她修习术法。未离垂眸望向正在雪梅间练剑的夕颜,她昨日‘预见’了自己与默双双消散在天地间,未离知道,神在一瞬间看见的东西是天注定。她已经活了数十万年,除了未能与默长相厮守外,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她只是担心夕颜,因为即将发生的事连自己都难逃劫数,夕颜作为神,力量与晔和混沌相当,如果想要取胜,便要靠心机和技巧了。

夕颜是创造之力诞生出的神,对术法的领悟常人自是无法比拟,不到千年,未离便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能教给她的了。

于是,未离问夕颜愿不愿意去冥界三途河畔的三生石之上修习。夕颜知道娘亲的意图,约莫是希望她能体味情感,不再如未离口中的木偶一般,当即轻声应下。

夕颜在去冥界前回眸望了未离一眼,莫名感觉到,这一去,她便再也见不到那个在她面前,唇角常常挂着一抹浅笑的娘亲了。

紫薇府,紫桑刚刚从荆棘海回到自己的院落,就见娘亲匆匆而来,一脸担忧的望着他,再三确任他毫发无损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紫桑一笑,挨着自己的娘亲坐下,轻声应着娘亲的问话。当听见娘亲说到神女在三途河畔修习时,略一挑眉,心想:紫桑终于有机会去会会那个夕颜了。

和娘亲絮叨了半天,紫桑收拾收拾后便想准备下界去寻神女,听身后娘亲唤道:“唉,桑儿,去哪儿啊?明日你爹爹便回来了,等见了他再走也不迟。”

紫桑点了点头,把东西放好,便同娘亲一道去后花园走走。

冥界,漆黑的天空正飘飘洒洒的落下血雨,似是在无声的诉说着亡灵心中的悲哀。凡间又开始新一番的纷争,尸横遍野,使得冥界足足下了好几个月的血雨,那雨仿佛不再是雨,而是亡者的血泪。原本静静的流淌着的三途河也因连日的血雨变的波涛汹涌,如血般嫣红的河水拍击在河岸上,溅起一片化不开的血雾。阵阵阴风吹过,使得两岸连绵的彼岸花也随风摇曳着,散发出腥甜中混杂着糜烂的香气,引诱着桥上来来往往的亡灵驻足。

石桥一端的三生石之上,静静的坐着一豆蔻年华的白裙少女,三生石光华流转,倒映出少女的容颜,却无法如传说中一样映照三生,因为她注定便是无法·轮回的。

她面无表情,只是淡然的凝视着人来人往的桥,桥上有人在等待、有人在徘徊、有人匆匆而过,尽收少女眼底。奇怪的是,百年来,桥上人漫漫,却始终无人敢接近那少女,只因她的淡淡一督,眸子里隐隐透出的光亮仿佛能看穿一切似得,直刺他们的心扉,让人自惭形秽。

过了许久,夕颜垂眸,素手轻轻把玩着胸前的紫玉。默默的叹了口气,她已经在这里修行了百年,见惯了种种生离死别,也曾听过过往僧侣对亡灵絮絮的念叨人生八苦。微微抬眸,望向远方漫无边际的彼岸花,冷风吹拂,轻轻拂起少女的三千青丝。

夕颜心道: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突然发现,作为神的她,却从来看不透渺渺众生。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夕颜抬眸望向桥头但青石小路,与此同时,手中的紫玉也泛出柔柔的紫华。

小路尽头,缓缓走来一位系着斗篷的紫衣男子,他没有打伞,也不似来往的亡灵,只是漫步在这连绵细雨中。

那人默默的走近,露出一双潋艳的紫眸,紫桑刚刚一直在暗处凝望着夕颜。不知为何,那遥遥的惊鸿一瞥,就打消了他的桀骜。他在想,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会有那种眼神。那眼眸里,是淡然、静默,还是睥睨、冷漠,或许只是迷茫呢?

夕颜侧眸打量着他,思索了片刻,轻声唤道:“紫桑?”

紫桑微微挑眉,随即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夕颜回想起当年为紫薇夫人祈福时的场景,在心底叹了句时光匆匆。她在想,他便是娘亲选定的神卫么,记得娘亲还送了他一个叫做无殇的名字,虽然不知是他个什么样的人,但至少自己不算讨厌。

紫桑来到夕颜身侧,轻轻倚着三生石,与夕颜平视,并没有因为她是神女而多半分恭敬。

沉默了良久,紫桑缓缓道:“桑可以不用唤你为神女大人么?桑还是比较喜欢夕颜这个名字。”这倒不是对她不敬,而是真的不喜欢神女大人这个生硬冰冷的称谓,想要离她更近些。

夕颜点了点头,明白这人心中所想,整日被人唤作神女大人,的确非她所喜。

夕颜不语,侧眸继续凝望桥上的亡灵,紫桑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半晌后紫桑淡淡的说:“情之一字,难以言说。”

夕颜听了,轻轻的应了一声,却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从那天开始,紫桑常常会来到三生石畔,其实他也不知是怎样被夕颜是吸引的,也许只是好奇?紫桑从未离那儿得知夕颜喜欢酱青梅的味道,所以他每次下界时都会不动声色的带一些给夕颜。

紫桑常常会将最近发生的事情,絮絮的说给夕颜听,夕颜则会侧耳倾听,轻声应喝着。

千年后,紫桑在妖艳的花海之中修了座小小的院落,时常遥遥的望着三生石之上的那抹纯白,那抹圣洁的白兀自现在妖娆的嫣红之中,美到触目惊心。

偶然听未离说夕颜喜欢香雪海的雪梅时,便亲自移栽了一棵在三生石畔。

紫桑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的陪伴着她,他对自己说,夕颜配得到无殇的臣服。于是,他对夕颜说,此刻,站在你面前的不是紫薇帝君家的三公子紫桑,而是创造神夕颜的神卫无殇。

夕颜有些诧异,为何一个桀骜如斯的人会这么轻易的向她臣服,她点了点头,却依旧唤他为紫桑。

紫桑从神殿帮夕颜取了弦琴,她一直在三生石之上修行,有了弦琴,也消了些许乏味。她时常会倚着身后的梅树,抬袖抚琴,引得桥上过往的亡灵纷纷驻足。

这时紫桑则会在一旁沏上一壶茶,等着夕颜饮茶解闷,自己还会说些趣事给她听。

夕颜折了枝身侧的彼岸花在手中把玩,许是夕颜的琴声太过空灵,使得三途河畔由亡灵执念凝成的彼岸花也变成圣洁的纯白,然后化为翩翩的莹蝶飞向远方,直至消失不见。

紫桑望着莹蝶,微微一笑:“执著为一念,也不过一念之间,看不破便为之所累,看的破便能一笑泯恩仇。”

“但拿起的东西,不是说放下便能放下的。”

“也是,得要体验过一遭,才能明白。”顿了顿,“夕颜,若是那一天你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你会怎么办?”

夕颜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

“若是紫桑,大概会守在原地,看着那人最爱的风景,整日深陷于回忆中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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