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45</p>
那些曾经在电视剧里看过无数遍的情节。在自己的身上一一上演着。</p>
比如上课上到一半，会突然冲出教室开始吐。</p>
比如开始喜欢吃学校小卖部的话梅。在没有人看到的时候，会一颗接一颗地吃。</p>
而还有更多的东西，是电视剧无法教会自己的。</p>
就像这天早上起床，易遥站在镜子面前，皮肤比以前变得更好了。</p>
而曾经听弄堂里的女人说起过的“如果怀的是女儿，皮肤会变好很多哦”。这样的话题，以前就像是漂浮在亿万光年之外的尘埃一样没有真实感，而现在，却像是门上的蛛丝一般蒙到脸上。</p>
镜子里自己年轻而光滑的脸。像是一个</p>
瓷器。</p>
可是当这个瓷器被摔破后，再光滑，也只剩一地尖锐而残破的碎片了吧。</p>
易遥这样想着，定定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p>
林华凤也已经起床了。走到桌子边上，上面是易遥早上起来做好的早饭。</p>
而之前对母亲的愧疚，却也在一天一天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的时光里，被重新消磨干净。面前的这个人，依然是自己十五岁时说过的，“我很恨她，但有时候也很爱她。”</p>
“照这么久你是要去勾引谁啊你？再照还不是一脸倒霉相。和你爸一样！”</p>
“我爸是够倒霉的啊，”易遥回过头来，“要不然怎么会遇见你。”</p>
一只拖鞋狠狠地砸过来，易遥把头一歪，避开了。</p>
她冷笑了一下，然后背上书包上课去了。</p>
身后传来林华凤的声音，“你再要摔就给我朝马路上朝汽车轮子底下摔，别妈逼地摔在弄堂里，你要摔给谁看啊你？！”</p>
易遥回过头来带上门，淡淡地说，“我摔的时候反正没人看见，倒是你打我的时候，是想打给谁看我就不知道了。”</p>
门被易遥不重不轻地拉上了。</p>
剩下林华凤，在桌子前面发抖。端着碗的手因为用力而爆出好几条青筋。</p>
窗外的日光像是不那么苍白了。稍微有了一些暖色调。把天空晕染开来。</p>
有鸽子呼啦一群飞过弄堂顶上狭窄的一小条天空。</p>
远处似乎传来汽笛声。</p>
46</p>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地理。</p>
黑板上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p>
穿得也像是一张世界地图般斑斓的地理老师站在讲台上，把教鞭在空气里挥得唰唰响。</p>
易遥甚至觉得像是直接抽在第一排的学生脸上的感觉一样。</p>
不过今天她并不关心这些。</p>
右手边的口袋里是上次爸爸给自己的四百块钱。捏在手里，因为太用力，已经被汗水弄得有些发软。</p>
而左手边的口袋里，是一张自己从电脑上抄下来的一个地址。</p>
放学看到在学校门口等自己的齐铭时，易遥告诉他自己有事情，打发他先回去了。</p>
齐铭没说什么，站着望了她一会儿，然后推着车走了。</p>
背影在人群里特别显眼，白色的羽绒服被风鼓起来，像是一团凝聚起来的光。</p>
易遥看着齐铭走远了，然后骑车朝着与回家相反的方向骑过去。</p>
也是在一个弄堂里面。</p>
易遥摊开手上的纸，照着上面的地址慢慢找过去。</p>
周围是各种店铺，卖生煎的，剪头的，卖杂货的，修自行车的，各种世井气息缠绕在一起，像是织成了一张网，甜腻的世俗味道浮动在空气里。</p>
路边有很多脏脏的流浪猫。用异样的眼光望着易遥。偶尔有一两只突然从路边的墙缝里冲出来，站在马路正中，定定地望向易遥。</p>
终于看到了那块“私人妇科诊所”的牌子。白色的底，黑色的字，古板的字体，因为悬挂在外，已经被雨水日光冲刷去了大半的颜色，剩下灰灰的样子，漠然地支在窗外的墙面上。四周错乱的梧桐枝桠和交错杂乱的天线，将这块牌子几乎要吞没了。</p>
已经是弄堂底了。再走过去就是大马路。</p>
其实应该从马路那一边过来的。白白穿了一整条弄堂。</p>
逼仄的楼梯上去，越往上越看不到光。走到二层的时候只剩下一盏黄色的小灯泡挂在墙壁上，楼梯被照得像荒废已久般发出森然的气息来。</p>
“还是回去吧”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四下出没着，却又每次被母亲冰冷而恶毒的目光狠狠地逼回去。其实与母亲的目光同谋的还有那天站在李宛心背后一直沉默的齐铭。每次想起来都会觉得心脏突然抽紧。</p>
已经有好多天没有和他怎么说话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