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窗声同样也唤醒了殷齐，他猛地回过神来，鼻尖几乎就要贴上陆烬朝颈侧。</p>
但林啸鸣坏了他的好事。</p>
林啸鸣又敲了两下窗户，车窗摇下，少年哨兵的声音传进来，沉稳到有些冰冷：“谢谢你送我哥回来，接下来交给我吧，就不劳烦您了。”</p>
被精神力攻击得头晕脑胀，殷齐还没能反应过来，陆烬朝就已经飞速下了车，对方似乎说了些什么，殷齐没能听清，他鼻畔全都是陆烬朝身上残存的酒味。</p>
直到不远处的房门关上，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殷齐才恍然回过神来。</p>
刚才那是……怎么了？</p>
但毫无疑问，他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p>
陆烬朝坐在沙发上，愣愣地盯着空气中虚无的一点，林啸鸣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喝口水吧。”</p>
陆烬朝捧着水杯抿了一口，他的头本来昏昏沉沉的，这下子彻底被吓醒了。</p>
客厅里没开灯，林啸鸣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从来都不开灯，哨兵敏锐的视觉让他们无法接受太强的灯光，只靠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就足够视物。</p>
心还在狂跳，陆烬朝真的有点被吓到了：喝的酒很可能不对劲，在封闭的环境里被一个护卫逼在角落里，还被安全带桎梏无法逃脱。</p>
幸好林啸鸣及时解围，也幸好……他并非真正的普通人。</p>
“我五分钟之前就听到有车过来，等了半天见你进家，就出去看看。”林啸鸣在他身边坐下，“没事吧。”</p>
陆烬朝摇摇头，他逐渐冷静下来，今晚的一幕幕重新在眼前浮现，第一次让他感觉到了无法抑制的厌恶。</p>
好想吐。</p>
这真的是他想要的生活吗？</p>
“缓一缓吧。”林啸鸣站起身，觉得还是留给陆烬朝独自消化的时间。</p>
他刚要走，就被陆烬朝拽住了手指，黑暗中向导轻声道：“陪我一会儿吧。”</p>
林啸鸣停住脚步，他并未重新坐下，扭头望着陆烬朝，陆烬朝同样也在看着他，林啸鸣第一次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看到了怀疑和动摇。</p>
精神力悄然纠缠在一起，天生的吸引让它们再一次开始融合。</p>
“说真的，继续留在这里，是你能做的最差的选择。”</p>
林啸鸣反手握住陆烬朝的手，他声音仍然沉稳，是近乎冷淡的程度：</p>
“大概下个月我就会离开南天星，去往首都星的哨兵学院，你，愿意跟我走吗？”</p>
这些学生年纪和他相仿，有的甚至还比他还年长一岁，好在陆烬朝的资历和技术足够让学生们打心底里尊重。</p>
八点开始，完成早上的查房已经是十点半，陆烬朝回到办公室，刚休假回来，医院没给他安排手术，下午他要去坐诊，晚上同事临时和他换了班，要在急诊值班。</p>
他整理好查房记录，回答完学生们的问题，中途17号床恶性肺肿瘤患者的家属过来，他关上门，言辞温和地说明情况，在对方崩溃的神情中，提出最佳的解决方案。</p>
送走家属，陆烬朝终于清闲下来，已经是十一点半，现在去吃饭还能稍微午休一会儿。陆烬朝关上办公室的门，打开窗户，白隼从外面飞进来，站在窗台上。</p>
陆烬朝摸摸它后背，低声道：“我下午和晚上都有工作，可能要到明早才能回去，辛苦你待在外面了。”</p>
白隼扇动翅膀当做回应，亲昵地用脑袋蹭了下陆烬朝手指。</p>
“去吧。”</p>
目送云津的身影消失在天空中，陆烬朝关上窗，走出办公室，来到电梯间，他就要下楼，突然想起什么，又按亮了上行键。</p>
电梯门在他面前开启，陆烬朝走了进去，按下哨兵科室所在的楼层。</p>
电梯平稳向上，陆烬朝紧张地检查屏障，确保厚实的壁牢牢保护着精神图景，不会渗漏出一丝一毫的精神力。</p>
三天里陆烬朝已经能很好控制住自己了，林啸鸣说，如果有信心他可以去哨兵的科室试试，也见识一下更多的哨兵和其他向导。</p>
电梯停在15层，陆烬朝深吸口气，迈步走出电梯，刚一来到走廊上，他就看到了一只从脚边跑过的柴犬。</p>
这只精神体欢快地在走廊上狂奔，追逐着前方逃窜的虎斑猫，陆烬朝下意识想躲，旋即想到自己是个“普通人”，不应该看到这些。</p>
猫和狗接连从他腿上穿行而过，陆烬朝目视前方，假装什么也没看见，走向诊断室。</p>
一只猴子从天花板上倒悬垂下，双手捞着他头发，小熊猫趴在窗台上，懒洋洋晒着太阳。</p>
为了保护哨兵们敏感的五感，诊断室是特地开辟出的一大间静音室，可以同时满足二十个哨兵的需求。</p>
轻手轻脚地推开诊断室大门，更多的精神体出现在眼前，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陆烬朝也忍不住脚步一顿。</p>
黑豹和狮子相互低吼，蜥蜴在墙上爬行，鸽子咕咕叫着，袋鼠和羚羊对峙……简直就像误入了动物世界！</p>
哨兵科室中的医护绝大多数都是护卫和伴侣，少数向导负责安抚哨兵情绪，防止他们在治疗过程中因为疼痛暴走。</p>
向导无论在哪里都是稀缺人员，地位很高，他们不光有医院的工资，还有领着塔每月下发的津贴。</p>
没人没注意到陆烬朝身上的异样，哨兵们完全将他当成了一个普通医生，陆烬朝努力忽视掉眼前的精神体们，紧张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p>
没被发现。</p>
正在为一个受伤哨兵梳理精神领域的向导许云菲注意到陆烬朝，对他笑着点了下头，大家都是各自领域的翘楚，就算不在同一科室也彼此相熟。</p>
就像哨兵大多数为男性一样，女性向导在整个向导群体里占了四分之三，南天星医院里一共有十五名向导，其中十二位为女性。</p>
一只安哥拉兔趴在许云菲腿上，像一个毛茸茸的白团子。是的，向导的精神体大都为温顺无害的小动物，一如向导在人们心中的固有印象，温和而柔软。</p>
陆烬朝只瞟了一眼，就控制住视线，谨记普通人是看不见精神体的。</p>
他可不想让眼神将自己出卖。</p>
许云菲也没发现自己的身份，看来他的隐藏做的已经相当不错。</p>
陆烬朝暗中松了口气，正打算转身离开，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肩膀上。</p>
“是来找我的吗？”殷齐含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陆烬朝回头，撞上了对方带着惊喜的视线。</p>
陆烬朝的科室在楼下，和哨兵科室也没有关联，主动到这边，只有来找他这一种可能。</p>
糟糕。陆烬朝暗道不好，他忘了今天殷齐坐诊。</p>
陆烬朝无法解释自己过来的理由，只能顺着殷齐的话头笑了下，道：“嗯，过来谢谢你前两天送的那些东西。”</p>
许云菲看似专注为哨兵治疗，腿上的安哥拉兔却朝两人看来，将她的八卦心思出卖。</p>
殷齐对陆烬朝的意思医院里不少人都知道，双方一个是院长儿子，觉醒了视觉和嗅觉的护卫，一个是21岁就博士毕业，短短三年成为主治医师的天才，自然少不了旁人关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