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开始坐火车了,本来想坐飞机回去,可我老妈说飞机那玩意儿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说什么也不让我坐。
我只好又开始在两千五百多公里的铁路线上那么摇啊摇的。
以前没享受过他娘的卧铺,那时坐在混着尿味儿、汗臭味儿和女人香水味儿的车厢里,看着象我一样不死不活的坐长途火车的傻B们,天天用火车上没开的水泡面吃,那些可口的方便面养活了这些要去找钱的人们,我记得我特喜欢吃那玩意儿,当一口口合着面条的热水装进肚子里的时候,空虚和烦躁的心情就开始漫漫的泡进了胃里的热汤里了,然后我感叹世界可真他娘的美好啊,终于又可以吃饱了一顿面汤了。
现在俺睡的是卧铺,吃的是盒饭,脚上套的是丝袜,身上披的是兽皮,脸上抹的是油脂,头上打的是塑胶,打出来的屁里都带着油腥味儿,总之一句话,我他娘的活的高尚了,不是民工了,不是无业游民了,不是他娘的外来人口了。
好象我说了不止一句话,管他娘的,我就说话不算话,你不服气来咬我,来啊,咬我啊。他妈的,你咬不着我,我们隔着显示屏呢,我的皮比城墙厚,苛掉你的牙;我的肉有毒,毒死你狗日的。
我睡在火车上,看着地图,摸索着我走过的路,我知道那叫路,从这个站走到下个站,再从下个站走到下一个站。我停不了,停着就要闷死在火车里。可火车还是他娘的停了下来,停在了一个不是站的地方,火车上的“官方”喇叭告诉我们是临时停车。妈的,我在之前还以为只有有了车站,人才会停下来……
车窗外是一片象我们老家一样的田野,田野对面有连绵的高山,高山上面有美丽干净的云朵,云朵上空有飞行着的那些自由的鸟儿。
这时车窗外有一个人打破了我欣赏景色的心绪,我这才发现在这片美丽的天空下面还有一些碎石头,碎石头的上面有两根铁轨,铁轨的上面有一辆火车,火车里面有一个公猴。
妈的,我不就是那个猴子吗?不过我在车窗外还看到了几个小女孩儿,我不能管他们叫猴子,也许他们以后会变成猴子,还好,他们现在不是猴子。
“————————??”她们在窗外问我,还用疑惑和渴望的眼神看着我,可是隔着封闭的玻璃,我不知道他们在外面的世界跟我说了些什么。
后来,当他们举起了手里的东西时我才领悟到,他们想用手里的鸡蛋和苹果换我包里那种叫做钱的东西。
“——))))(!!!!”我隔着玻璃动着嘴唇,我没有发出声音是因为我就是说的再大声,他们也会因为有了玻璃的阻隔而听不见。我只好用公猴的语言告诉他们,玻璃是绝缘的,因为玻璃里面有空调,空调会放出暖气,暖气如果从窗户跑出去,空调就不灵了。
妈的,我说了这么多废话干嘛,他们又听不到。可他们很顽强,因为他们穿着很厚的棉袄,所以不怕冬天的早上山野里寒冷的风。
原来他们生活在野地里,却还可以是人,而我生活在铁皮箱子里,却成了一只猴子。
当火车开动的时候,我能透过窗户看到他们忧愁的眼神。我知道他们今天没有卖出去一个什么鸟蛋,一个也别想。“隔了玻璃,懂吗?”我微笑着对一个小姑娘大声的喊道。
我没想到,她也微笑着看着我,手里多了一个红线编织的菱角,非常美丽。我这才知道,他们今天不仅没有卖出去鸡蛋,还有菱角也卖不出去。
火车的轰隆声,为我寂寞的旅途增加了许多节拍,我以前一直把这种“轰隆的声音”叫做噪音。可当没有人和我说话的时候,这些轰隆声让我感到了温暖。我知道,我还能听见声音,那是人类用两只手造出的机器发出的响声,这样想着,我就不寂寞了,我就能睡着了,我就能梦回老家了,我就知道我还在继续赶路,我没有停下来……
在深圳时,我以为我以前生活的县城太单调,没有前途,没有钱图,没有激情,没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