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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3.(2 / 2)

机动战士高达UC 福井晴敏 更新时间 2021-09-12

近距离传来的声音,把米妮瓦的意识拉回了现实。她睁开眼,把站在甲板边缘的利迪纳入视野里。不要动,我马上过去!从焦黑的甲板上挺出身子,刚说完,白色的驾驶装身影便毫不犹豫地从破洞的斜面滑下。沿着扭曲的钢筋,把手伸来的利迪与米妮瓦视线交缠。犹疑着白己是否也该伸手,米妮瓦垂下头。

她应该握的,并不是这只手。想不出更适切的话,米妮瓦让视线落在流动的云海上。米妮瓦!?如此低吟的利迪伸着手,就在他的指尖快碰到米妮瓦肩膀时,米妮瓦却从面积狭小的立足点退后了一步。

你在做什么?快把手给我!

利迪,我应该说过了。你要走的路和我不同。

倒抽一口气,微微收回手的利迪脸上扩散出绝望。你还讲这种话!如此喊叫的他立刻伸手。米呢瓦从正面注视对方,说出诀别的话语:

我会用我的眼睛,看清楚拉普拉斯之盒的真面目。

冰冷的强风吹过两人之间,甲板碎片的一角随之剥落。回望着米妮瓦,利迪紧抓钢筋的身体失去了平衡。

或许我会和父亲或祖父一样犯下重罪,即使如此,我还是

还是打算独自与世界对抗?

被利迪强硬的声音打断,米妮瓦意外地回望向对方。

不管是依附特权的家伙,或者抱有不满的人们,都不相信这个世界真的会改变。只要能守护住现在的生活,百年以后的世界对他们来说根本无所谓。与那些人为敌的你,是想一个人战斗吗?牺牲到这种程度,到底有什么意

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一面以背后承受住熟悉的光芒,米妮瓦笃定地说道。她也明白,这样的选择并不合理。但白己想要的那只手,就在这道光里面。或许他们什么也做不到。或许他们只会得到边后悔边死去的下场。对米妮瓦而言,这大概是一项试验试验渺小的自己,究竟有无资格介入世界的命运。

利迪的脸扭曲得好似要流出眼泪,他尽全力伸出了手。米妮瓦,拜托你住手!听见对方如此挤出的声音,米妮瓦心意已决地抬起脸。

我和你保证,我会寻找最妥善的解决之道。再见了,利迪马瑟纳斯。我不会忘记你!

利用自己大喊的气势,米妮瓦闭上眼,从钢筋上放开了手。才以为身体被飘浮感包裹住一瞬,利迪喊道米妮瓦!的声音便在转眼间远去,由耳边流逝的风声变成米妮瓦耳边唯一能听进的声响。穿过了甲板的破洞,由迦楼罗甩出的身体没被任何力量留住,卷进乱流的人影朝云海掉落而去。全身为冰点下的气流所摆弄,当米妮瓦感到吞下觉悟的身心逐渐结冻时,她正只身飞舞在高度五千公尺的天空。

米妮瓦没有坠落的感觉,但她也没有飘浮的感觉。如果硬要形容,她觉得自己正任凭身体随波逐流,混进剥落碎片的身躯正在气流肆虐间飞舞。现在她还不能死,还没到死的时候。和我感应到的一样,你应该也有感应到我才对。因为现在的你,是坐在能够增幅人类意识的机械上无心间默念的话语在体内深处聚集成形,米妮瓦从中察觉到一阵脉动。那阵脉动变成由额头迸出的薄薄光芒,与笼罩周围的光辉力场共鸣后,被气流堵住的嘴巴实际发出了声音。

接住我,巴纳吉!

有阵声音化作鲜明的光纹贯穿脑袋,使得巴纳吉坐在驾驶舱的**一阵摇荡。仿佛被风从正下方扫过,他猛然回神地猛眨眼睛。

奥黛莉!?

巴纳吉转头,用光剑抵挡住报丧女妖的光束勾棍。顺势让机体退到迦楼罗的机翼边缘后,巴纳吉望向从眼底稍纵即逝的云脉。没有错,她在叫我。熟悉的某条生命,正在呼唤着巴纳吉一个人。直率的思绪穿过厚密云层,跑进了他的身体。

巴纳吉没有选择的余地。止住呼吸,他踩下脚踏板。从迦楼罗机翼边缘蹬起的独角兽飞向虚空,并且在撕开光之力场的瞬间隐没于云海。

站住!玛莉妲的叫声被掩盖在杂讯中,尽管迦楼罗的庞大躯体已从巴纳吉眼前远离,光束麦格农发射的光轴仍尾随赶上,掠过了独角兽身边。回转的机体成功避开飞散粒子,而巴纳吉则把思维凝聚到层层交叠的云底。高度五千,四千八百,四千二百。高度计的数值在视野边缘节节下降,奋力张开四肢的独角兽如箭一般地迅速朝地面降落。云层没过多久已不复见,一望无际的海面刚在眼前开展,主摄影机就捕捉了某个豆粒般大的物体。身上的飞行夹克随风哗啦啦地鼓动,细细的手脚微微发着抖,那道人影正从隆隆嘶鸣的大气中一直线坠落。

她在那里。猛然睁大的眼睛只注视着奥黛莉,巴纳吉握紧操纵杆。

你办得到吧?独角兽!

轰,很难说得上是不是咆哮的声响从机体深处涌上,NT-D的记号也随之发亮。受气流摩擦的白色装甲陆续挪移,急剧生成的低压一让大气中的水分凝结,独角兽立刻被爆发性产生的水蒸气包裹。额上独角开作V字,切开了周遭的白茫雾膜,外露的精神感应框体发出光辉的瞬间,获得钢弹外形的机体亦点燃全身喷嘴。伸展开四肢,独角兽钢弹扩大与空气间的阻力,并且在坠落速度抵销的过程中朝奥黛莉接近。

飞舞于风中的人影急速变大,捕捉对象的游标与荧幕上的影像重合。微微挪动手的奥黛莉让身体转向,那对翡翠色瞳孔半张着直视了巴纳吉。她没有昏倒。和飘在工业七号的天空时一样,希求生存的**就在巴纳吉眼前。巴纳吉原本想让独角兽伸手捉住对方,但判断这样会来不及的他打开驾驶舱。一面受到一起吹来的强风压迫,他将身体扯离线性座椅,一如当时地把手伸出了舱口。

(****258)

奥黛莉的身影闪过眼前,飞进打开的驾驶舱罩形成的视野死角里,让巴纳吉无法看清。感应到巴纳吉的思绪,在意向自动撷取装置控制下的机体开始调节坠落速度。奥黛莉的身影再度进入视野,巴纳吉使劲从驾驶舱挺出身体,霎时间,他看见翡翠色瞳孔明显地回望着自己。在怦然鼓动的心跳催促下,就要被气流卷走的身体又更用力地伸出手。独角兽钢弹的两手也同时采取行动,两只手宛若捕捉网似地交叠后,便轻轻接住奥黛莉,把她的身体推向了驾驶舱。巴纳吉扶着舱门一股劲地伸长身子,彼此手指接触的一瞬间,他紧紧握住奥黛莉的手腕。

巴纳吉一口气将对方拉向身边,两人跌倒似地回到驾驶舱。用全身接住那纤弱的身躯后,坐回线性座椅的他先是将舱盖关闭,跟着又重新握起操纵杆。奥黛莉大口吸气,即使是隔着驾驶装,她用下巴贴在胸口的体温仍然可以传达到巴纳吉身上。她还活着,就活在自己的怀里。身心为之颤抖,想不顾一切紧紧抱住对方的冲动涌上心头,但巴纳吉明白情况并不允许。机体的高度已在三千以下。开展于眼底的尽是蓝海,没有任何地方能着陆

巴纳吉打开节流阀,让主推进器全力喷燃。尽管高度大约拉升了一百公尺,却依旧是杯水车薪。就算可以抵消坠落速度平安落海,他也没有头绪之后要如何应对。要是跌入海沟,沉没的机体也有可能被水压毁。巴纳吉奥黛莉挤出沙哑的声音求助,没多看对方的脸,喊道我会想办法!的巴纳吉正以全身知觉着坐在自己膝上的生命份量好不容易才见到了奥黛莉,现在却只能坠落海中吗?巴纳吉懊悔地咬住嘴唇,就在手掌握着操纵杆颤抖的刹那警报突然大作,放大视窗自动开启,显示了急速接近的物体。

眼熟的三角锥船体正破云而下。葛兰雪!用不着多听奥黛莉的声音,巴纳吉已先踩下脚踏板。独角兽钢弹的主推进器吐出长长的喷射烟,直朝着降落的葛兰雪跃起。全长一百二十公尺的船体逼近至眼前,当葛兰雪绕到抬升高度的独角兽钢弹正下方之后,巴纳吉立刻看到从甲板上挺出身子的吉拉祖鲁朝他们伸出了手。

恰似人对人伸出援手那般,错身接触的两机紧紧交握住手掌。交由对方施力,被拖上葛兰雪的独角兽钢弹四肢碰到上甲板。吉拉祖鲁把手绕到钢弹背后,艾邦叫道人我接住了!让船上升!的声音随即在接触回路响起。船尾的推进喷嘴冒出火焰,葛兰雪一面加速一面抬起船首,开始在天空缓缓攀升。为了尽可能减低空气阻力,艾邦的吉拉祖鲁迅速钻回舱内,同时间音速声震也让海面上溅起滔天大浪。

你没事吧,巴纳吉!?

接在艾邦机后头,一让下半身滑入舱内,布拉特的声音即在驾驶舱传开。与奥黛莉对望了彼此,巴纳吉忘我地搂住她的肩膀,并且将全身的喜悦化为声音:我没事!奥黛莉也和我在一起!布拉特则不解地回道:奥黛莉?

是我。布拉特,让你们辛苦了。

奥黛莉穴入对话,使得无线电出现一阵发愣的沉默。没过多久,咦,这个声音,不会是公主吧!?拔高变调的人声马上在接触回路响起,巴纳吉与奥黛莉一起发出微笑。眼前发亮的翡翠色瞳孔突然带有鲜活感,巴纳吉这才心慌地缩回自己搁在对方肩膀上的手。

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船长人呢!?

他还在迦楼罗里头。请你把船开过去。

别出难题了!要是让动作不灵活的葛兰雪接近对方,只会变成敌机的活靶。回收船长的任务就交给开德戴的贝松吧。

玛莉妲小姐就坐在你说的敌机上面!只要和迦楼罗擦身而过就好了,请你把船开过去一趟。还有奥黛莉也要拜托你们收容。

不等对方回话,一口气把话讲完的巴纳吉握起操纵杆。让独角兽钢弹在甲板上蹲下后,他先确认过气压才开启驾驶舱,跟着又让机体靠向了在一旁跪下的艾邦的吉拉祖鲁。望着膝盖上的奥黛莉,巴纳吉微微点头。翡翠色的瞳孔中涌上不安,低语道巴纳吉的奥黛莉把手放上他的肩膀。

你刚才的声音,我听得很清楚。

握着奥黛莉的手,巴纳吉直直看着对方开口。体温尚未完全恢复的指头微微在发抖,奥黛莉也仰望巴纳吉的眼。

我好高兴。我想我总算明白,白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了。是你把我叫来的。

我还不是

如果这种感觉是真的,船长与我的声音一定也能传进玛莉妲小姐的心里。我绝对会把她带回来。你就在这里等着,可以吗?

舱门的另一端,单眼发亮的吉拉祖鲁已将手掌伸来。看见大叫着公主,请到这里!的艾邦从驾驶舱露脸,奥黛莉再次望向巴纳吉。她硬将脸上的不安抹去,取回领导者的威严之后,她边说边站起身:拜托你了,巴纳吉林克斯。忍住膝盖上突然变轻的失落,巴纳吉用眼神答应了对方。

你要小心那团光涡。那阵魔魅般的光芒吸收了玛莉妲的伤悲,不断在扩增。正面迎接的话,你会被漩涡吞没。

奥黛莉一边把脚跨向舱门,一边用静静地散发热流的眼睛直视巴纳吉。从用句遣词以及精准的洞察力,巴纳吉都能肯定那就是奥黛莉,回答了解的他关上头盔面罩。朝巴纳吉投注过确认的目光之后,奥黛莉一鼓作气跳向吉拉祖鲁的手,并顺着引导站到MS甲板上。关闭舱门、也拉下驾驶舱盖的独角兽钢弹站起身,然后把头探出了气流盘旋的上甲板舱口。

随船身接近,自茫的云气流过眼前,而迦楼罗亦从云隙间逐渐露出身影。望着已有三分之一的引擎停止运作、处处更可见黑烟冒出的巨型机体,巴纳吉从手臂上卸下残弹所剩无几的光束格林机枪,让独角兽重新用左右手提起两挺四连装的长枪身。他有很多话想讲、很多事想问。为了不让任何人牺牲,也为了取得让所有人冷静下来面对问题的时间,他会把眼前能做的事情全部做到。仰望着飘散危险气息地晃荡的薄薄光膜,巴纳吉在心底打定了要办妥一切的主意。

一度退去的压迫感,再次由脚边逼近。他人的思维正滔滔不绝且不负责任地强灌进脑里。无论怎么挥剑都斩不断,钢弹依然像亡灵般地持续站起,散发出压迫感

为什么,我没办法打倒钢弹?

普露十二号,我们要更改效定让太空梭发射。由你担任护卫。财团的dai理领袖在船上

亚伯特的声音在普露十二号被人埋下剧痛种子的脑中响起。低吟道啰唆的她打开头盔面罩,顺势从头枕的拘束器挣脱,趴也似地把身子弯向了仪表板。头痛的不适感阻塞血液运行,视野因而变得摇摇晃晃。普露十二号吐出苦涩的唾液,相对地被塞进嘴的则是班托拿开给她的锭剂。明明都不知道吞了几颗,头痛却一直不见缓歇。疼痛的讯号由脑髓传至脊髓,使得握在操纵杆上的指尖也跟着脉动。

把敌人钢弹驱除,这才是自己应该做的。如此一来头痛就会停止。身体的不适也会消失。这样的理解化成信号闪过脑海,普露十二号擦去了嘴边的唾沫。她将意识凝聚在接近而来的压迫感上,让手脚与自己同化的报丧女妖架起光束步枪预备。漆黑机体喷涌出黄金色磷光,就在光芒力场扩张的瞬间,普露十二号又察觉有另一股异于钢弹的压迫感正从脚底冒出。

那架MS从迦楼罗后部甲板飞起,变形成waverider在报丧女妖周围盘旋了短短一阵,随即又变回MS型态降落于迦楼罗的机翼边缘。完全把报丧女妖搁置在意识之外,浓灰色的苗条机体望向眼底的云海,左右摆头扫视着。尽管我方机体的标识与德尔塔普拉斯的名称一同在放大视窗上浮现,但这些细节都与普露十二号无关。因为德尔塔普拉斯的护罩向内凹陷,整颗头部的构造也好似具备双眼,在她眼里看起来只像一架没有双角的钢弹。

你也是钢弹吗!?

普露十二号嘴里才叫道,光束步枪的枪口就转向了对方。连回避的迹象也没有,德尔塔普拉斯只顾把视线继续朝向云海。位于机体中的人类思维忽然闯进脑髓,使她搁在扳机上的手指一阵痉挛。

米妮瓦,你跑去哪儿了?回答我。别丢下我一个人,别丢下我

那道思绪有如杂讯般地搅乱了普露十二号的意识,她能感应到思绪的主人正在哭泣。恳求的声音变成不快的颗粒在头盖中乱窜,感到作呕的她因而施力在扣着扳机的指头上。

只会哭哭啼啼的家伙别来捣乱!

光束步枪发出闪光,麦格农弹的空弹壳随即由枪身排出。光束扫穿迦楼罗机翼,擦过了引擎区块,并且将德尔塔普拉斯的右臂轰飞吞入光膜。就在德尔塔普拉斯被冲击波弹开坠落的下一刻,迦楼罗的引擎区块也因为淋到飞散粒子而喷发引爆的火焰,又失去一道支柱的巨大机体顿时大幅倾斜。

失去平衡的报丧女妖跪倒在地,驾驶舱则响起亚伯特喊叫的声音:冷静下来,普露十二号!要是迦楼罗坠落区别不出是杂讯或人声的噪音折磨着脑袋,迫使普露十二号脱下头盔猛摔。一边为散开的长发感到心烦,她将意识凝聚到正牌的钢弹身上。自己得保护MASTER才行,这样的强迫观念正在脑中闪烁,正当她自问MASTER是谁的时候,另一道声音在无线电响起:玛莉妲,你听得到吗?是我,辛尼曼。

辛尼曼MASTER?

没错。虽然我讨厌这种叫法,但你就是不肯改。这很符合你顽固的作风,不过错的是我。因为我明明帮你取了名字,一直以来却只把你当成部下在对待。

尽管说的速度快,具有述怀般份量的声音开始在鼓膜嚷嚷。霎时间,普露十二号与报丧女妖同步的视野忽然中断,她看见其他地方的景象扩展住眼前。这里是哪儿?她认得这里。MASTER宽阔的手掌递来一张照片,头发没像现在这样长的另一个白己把那拿到了手里。照片上能看到还只有三十多岁的辛尼曼,以及疑似他妻子的女性。用粗壮的手指指着照片中某个约五岁大的*童,他低声自白,自己有十年没看这张照片了。

要是她还活着,大概就和你差不多大了吧对了,她的名字是断断续续的语句在脑中炸开,更引爆剧痛的种子,从内侧压迫着脑壳。普露十二号拼命压着仿佛要裂开的头,从现实中唤道一起回去吧,玛莉妲的声音让她张开了眼睛。

葛兰雪已经来了。公主也平安收容在船上。只要你回来,一切就能恢复原状。和我一起回宇宙吧。

抽离伸进抽筋的头皮猛抓的手指,普露十二号望向缠上数根发丝的手掌。那是操纵报丧女妖的手,也是杀了许多人类的手。就连MASTER也被她杀了。为了排除对她百般压抑的人事物,并且向夺走光的世界宣战。没错,她杀了MASTER。被杀的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事情不可能恢复原状。就跟她体内无法再孕育光一样。

同时前进的安克夏散开队伍,朝接近的敌机张开火网。穿梭于火线的葛兰雪逼近迦楼罗,蹲跪在甲板上的独角兽钢弹则闪烁出牵制的光束。想恢复原状,根本不可能。从干燥的喉咙里挤出声音后,普露十二号重新握起操纵杆。无视于无线电中叫道玛莉妲?的声音,她让报丧女妖面对从眼前接近的钢弹。

事情没必要恢复原状。所有人都给我消失!

爆发的情绪与精神感应框体共振,从机体发出的光芒化为涟漪,朝四面八方扩散。迦楼罗的装甲受冲击而外翻掀起,当其中一架安克夏被震波弹开的同时,从葛兰雪纵身跃起的独角兽钢弹也亮出光束勾棍。白色机体内含的精神感应框体绽发光芒,与报丧女妖的光波相互接触,从中感应到大叫玛莉妲小姐!一的声音潜入身心,对方宛如**般逼来的思绪让普露十二号气炸了。猛冲的报丧女妖同样以光束勾棍硬拼独角兽钢弹的,某种异于粒子束干涉的光芒爆发,让迦楼罗的机翼产生果冻般的摇晃。

某种巨大物体变形的声音响遍头顶后,装甲正逐渐被扯开的咯叽声响便在空旷的MS甲板传开。光用惨叫二字已不足以形容这阵声响,发出临死哀号的迦楼罗大幅滑降高度,辛尼曼浮起的身体也因而撞向墙壁。

整块舱门被轰飞,甲板上开出巨大凹痕的机内正不断流失空气,持续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里,也夹杂乘员们杀气腾腾的鼓噪声。退避到前方甲板!可能得全员逃离。先准备好逃生艇!勉强听懂了杂**错的吼声,辛尼曼躲在悬架死角暗暗咂舌。毕斯特财团的人已经移动至太空梭。从这样的高度终究无法上宇宙,他们应该会以逃生为优先才对。一度恢复通讯的葛兰雪刚让独角兽降落,似乎又立刻从迦楼罗上方穿过,现在完全没有信息。他也联络不到德戴改上头的贝松,无论怎么呼叫,从无线电听见的只有杂讯。

杂讯透过迦楼罗的天线传进回路,每当光芒闪过机顶,收讯不良的状况便瞬间加剧,而亮光一消散,杂讯也就如退潮般地恢复平静。两架独角兽冲突催生出光芒,以及杂音。藉由接触回路,辛尼曼还能与黑色独角兽保持联系。把开始变薄的氧气吸进肺里,他朝无线电唤道:玛莉妲!但是却被突然冒出的激荡与巨响甩离地面。无线电也在跌倒时脱了手,趴在地上的辛尼曼连忙伸出手。这时候,从旁出现的男子伸腿踩住无线电,白头顶抵来的枪口则把辛尼曼压制在地。

别让她再混乱下去。

在枪口的另一端,抽搐着肥厚脸颊的男子咕哝般地说。即使沾上了煤灰,辛尼曼还是认得那张穿着毕斯特财团立领衫的脸在他发动突袭的前一刻,这名男子正和一群身穿白衣的研究人员守在荧幕前。

她已经不是新吉翁的人了。你早点放弃,逃离这里吧。迦楼罗可撑不了太久。

这个叫亚伯特的家伙,就是玛莉姐现在的MASTER吗?血液冲上会意过来的脑袋,辛尼曼低声喝道你胡扯些什么,并且隔着发抖的枪口狠狠瞪向亚伯特的脸。

该马上滚的是你。我会把玛莉妲带回去。她不是你们所想的道具。

用双手扶着的枪口抖得更加厉害了。眼前的男子并不习惯面对这种情况。尽管心里明白刺激对方不是好做法,辛尼曼依旧一口气把话讲完,然而对方回答你讲的我当然懂!时口气之激动,却大大出乎他所料。

她才不是道具!她

一阵语塞后,嘴角扭曲的亚伯特脸上露出苦闷神色。怎么回事?当辛尼曼纳闷地皱眉的瞬间,喊道亚伯特大人,快一点!太空梭要离开了!的声音传来,一名全身是灰的白衣老人从视野边缘冒出。喂,有人在叫你哪。辛尼曼伸出下巴示意,而亚伯特则狠狠瞪了他,施力在握着的两只手。布满血丝的四只眼睛相对,暗想这下不妙的辛尼曼咬住嘴唇,此时由后部舱口照进来的光突然黯淡,只见亚伯特的身体顿时笼上阴影。

讶异地转向的眼中,映出的是身负推进器火光的黑色独角兽机体,紧紧纠缠在后的则是独角兽钢弹的白皑巨体。两架钢弹一前一后地闯入甲板,悬架被撞倒,喷嘴冒出的热流更在空旷的四周扩散而开。辛尼曼看见黑色钢弹倒下,跟着落地的手掌则压扁了原本站着的自衣老人。血肉当场四溅飞散,然而数十吨铁块相互冲突的撞击力与巨响又马上将其掩没,随后卷来的热风亦遮蔽一切的视野,肆虐于辛尼曼头顶。

被震开的工程车飞到半空,正好与高压空气的高压瓶撞上,使得爆炸的火焰喷涌开来。爆发的能量引起地鸣,也让趴在地上的辛尼曼感到腹部一阵激荡,待热流完全扫过,他才抬起头。亚伯特不见人影,只有两架钢弹在眼前踏响地板,正缓缓地准备起身。黑色钢弹为火光照亮,在海市蜃楼中浮现出与对峙对象独角兽钢弹酷似的样貌,而绽放金黄光芒的精神感应框体也如呼吸般地闪烁着。

机体袖口喷发出光剑的热能,使得窄道的扶手有如麦芽糖似地熔化扭曲。一面在烧灼皮肤的热流中遮着脸,辛尼曼大喊:玛莉妲!黑色的独角兽钢弹全然不顾脚下,阵阵后退的脚掌踩扁了翻倒的工程车。

被三十吨余的机体踩到身上,扁成一团的工程车发出哀号,然而这不过是大编制的交响乐团之中的钢琴的单音而已。亚伯特顽强地抬起撞在地板上的头,撑起身子的他,随后又为耸立于眼前的两尊巨人咽了气。

火势正在MS甲板延烧的当下,双眼发亮的报丧女妖与独角兽钢弹对望彼此,在壁面形成两道对峙的巨影。双方的精神感应框体都已减弱亮度,刻意不在接近时张开感应力场,会是机体在狭窄空间内自发作出的判断吗?凝神看着与火花难以分辨的磷光,发抖的亚伯特瘫坐在地,下一个瞬间,两机同时前进所排放的热能,便让他落得全身炙热的下场。等到亚伯特不禁用两手遮脸时,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已经响遍甲板,光束勾棍交锋的干涉波更于现场打下人工雷霆。

四道粒子束眼花撩乱地相互交错,飞散的高热粒子则化作光粉洒落四处。掉在两腿间的粒子陷入地板并发出熔化的声音,吓得亚伯特连忙后退数步。伸到后面的手掌碰到了别人的手,他一边咽气一边转向身后。被扯断的白衣袖子包裹着的胳臂,亚伯特能认得那是班托拿所长的手,但他无法断定。因为和裹在外头的白衣相同,被扯断的胳臂另一端没有躯体,地上只能看见一滩像是打翻红色油漆的血迹。

光束的飞散粒子掉进血迹,夹杂固体的深红中冒出了白色蒸气。似乎是肉烤熟的气味钻进鼻腔,光是这种刺激,就使得知觉麻木的亚伯特继续呆坐原地。无线电在腰际鼓噪着亚伯特大人,请你回答!太空梭马上要发射了!的声音,亚伯特也充耳不闻,他只注视着报丧女妖在眼前上下移动的脚掌。直到玛莎歇斯底里地叫道亚伯特,你在干什么叩的声音传进耳,他总算才想到要把无线电拿进手里。

我们要离开了。别再管那个检体。不管是机体或驾驶员,都只要再找替代品就行。

麻痹的神经被发话声惊醒,亚伯特俯望手中的无线电。对方根本不明白。姑姑不只什么都不明白,也完全没意愿去了解不,或许对她来说,其他人不过是随时都能被取代的存在。已经没时间了,你快点无视于继续呼叫的玛莎,亚伯特切换了无线电的频道。普露十二号,是我,你的MASTER。你听得见吗?一边出声,他仰望与独角兽钢弹交锋的报丧女妖。

没必要回收机体了。将独角兽破坏。赶快打倒那家伙,和我一起逃脱。留在这里的,只剩我和你而已。

才挡开对手的光束勾棍,报丧女妖立刻伸手掐住独角兽钢弹的头部,将其重重抡向墙壁。撞击力道使得墙际的窄道变形,吊舱也在升降轴分解后急速掉落。限乘六人的铁笼砸在眼前的地板,迸发出火花,但亚伯特并没有从这幕光景中感觉到恐惧,他反而缓缓站起身。报丧女妖已经受NT-D控制,系统本身正因为精神感应框体产生共鸣而逐渐失控。驾驶员在发狂的机体中,也只是促使系统运作的装置而已,已经没有任何人的声音能传进玛莉妲耳里。尽管亚伯特明白自己再多说也是枉然,称赞道就是这样,好孩子的他,依旧陶醉地注视着机械性挥舞光束勾棍的报丧女妖。千钧一发地躲过粒子束之后,独角兽钢弹奋力冲撞报丧女妖。报丧女妖一在倒下时举起勾棍,勾棍尖端擦过了白色机体,飞散而下的粒子宛如烟火般闪烁。

如果是你,一定能打败独角兽。这家伙是一切的元凶。只要将它破坏,通往盒子的路就会跟着封闭。姑姑也只能放弃。就连我父亲

也会无可奈何地罢休,对吧?亚伯特不禁自问。错了,那个人才不可能收手,他阖上如此自答的嘴。即使事态变局,卡帝亚斯毕斯特仍然会先思考下一步棋该怎么走,这就是他的作风。父亲厚颜地把过于坚强的本身当成比较基准,咬定弱者都是怠惰的分子。那个恣意妄行的男人弃自己儿子于不顾,反而将独角兽托付给侧室的小孩。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最先让齿轮失控的人是谁?是无法追随过于强势的父亲活下去,结果身心耗弱而死的母亲吗?还是在母亲死后背着亚伯特与父亲产生关系,甚至产下一子的侧室?或者是在侧室也离开身边后,就一头埋进开启盒子野心的父亲本身?官一称不得已才有意除去父亲的姑姑?帮姑姑实行计划的自己?

亚伯特想起父亲丧命瞬间的表情,那张绝望与怜悯不分伯仲的脸在脑海里浮现,使得忽然结露的情绪濡湿了视野。他在心里反驳。不对,错的人不是我。都是那家伙不好。那个巴纳吉林克斯夺走了父亲,还将父亲打造的机体一起抢走,而且他连抢人东西的自觉都没有。那家伙的存在让一切都失序了

只要看着那家伙,就会让亚伯特焦躁。仿佛正被人嘲笑你不成材的自卑感,总会没来由地造成他的不安。要是他没出生多好。如果能和那家伙一样强自己与父亲就不会出现决定性的绝裂、也不会深陷与姑姑之间的异常关系、更不可能亲手加害父亲。凝结的水珠满盈于眼眶,从脸颊上滴落,亚伯特将水痕擦去,把无线电拿到了嘴边。他将频道设定为公共回路,怒喝似地下指示:散开在迦楼罗周围的MS,听到呼叫后,就开始狙击独角兽!然后,他在湿润的视野中重新捕捉白色的庞然巨体。

对方正在迦楼罗甲板内与友军机交战。你们要趁它动作停止的瞬间狙击。

亚伯特一手拿着只有杂讯闪过的对讲器,同时也让整张脸暴露在迎面扑来的热流前。新滴在脸上的水珠受热蒸发,狞笑的他扬起了嘴角。在亚伯特眼里,精神感应框体的亮度有增无减,白色恶魔依旧想将报丧女妖逼疯。我不会再让你夺走任何事物。玛莉妲将会击败你。坚强、温柔、飘邈有如母亲的独一性命将会击败你,为所有事情作清算。我已经不需要姑姑,也不需要父亲了。待在这里就行。直到报丧女妖将你劈开,为我赶走没有出路的黑暗之前,我都会待在这

咯哒咯哒地传来的小幅震动窜上双脚。太空梭的喷射舱似乎已经点火,如此判断的理性被肆虐的热风吹散,而亚伯特只是继续望着狮子与独角兽互相冲突的身影。挂在毕斯特家的织锦画图样与眼前景象重叠,为色泽昏暗的火焰更添一层阴郁。

如果是从空气稀薄的一万公尺高空,那股动能的确可以将大型太空梭射上宇宙。匹敌太空梭全长的火箭引擎喷出火焰,才在空中拖出广而长的喷射烟,悬吊于机翼的太空梭随即从拘束具被卸下。太空梭最初只是缓缓行进,脱离迦楼罗机翼的同时,眼看其速度越变越快,待射出十秒后就已穿透了音速的屏障。

冲击波的涟漪从迦楼罗鼻尖扩散而开,在圆锥状的冲击锥包裹下,太空梭渐渐远去。尽管承受着浓密的大气阻力,船身仍以迦楼罗本身的速度作为后盾,经过反覆加速又加速之后,喷射烟立刻在云海上留下了长达十数公里的轨迹。

就在独角兽钢弹扳开纠缠在怀里的报丧女妖,准备重整体势时,巴纳吉被那阵声音与震动吸引掉一瞬的注意,由下捞起的粒子束砍穿光束格林机枪的枪身,让他暗暗咂舌。巴纳吉抛下右身被熔断的格林机枪,并且用左手的光束勾棍抵挡陆续攻来的斩击。自动反应的脚跟以倒钩抓住甲板的接合孔,尽管此举让机体得以站脚,但在不安定的姿势下实在难与对方抗衡。甲板忽然倾斜,着火的工程车与倒塌的钢筋被甩往右翼方向的舱壁,

独角兽钢弹随后也重重撞在背后的悬架上。

地板倾斜了!?

不见倾斜有恢复的迹象,大量碎片正从偏了近三十度的甲板滑落。是太空梭发射造成的影响。为了与原本悬吊着太空梭的左翼取得平衡,右翼下方的平衡舱已经展开,却因为开合结构故障而无法收纳至机身。结果机体便在发射出太空梭之后失去平衡,迦楼罗整体目前正朝右侧倾斜。险些两两摔倒的机体站稳脚步,而报丧女妖更先将光束勾棍的尖端指向独角兽钢弹l巴纳吉为回避而让机体扭身,窜过驾驶舱的冲击使他心头一凉。

悬架的拘束具勾住了白色机体的肩膀。当巴纳吉理解到时已经迟了,直取驾驶舱而来的光剑逼近面前,就连闭眼睛都办不到的他直视着光剑。到此为止了吗?他根本没有空闲自间,臼齿正因为滚沸全身的悔恨咬牙作响时,直逼眼前的光束剑锋赫然静止于刹那。

玛莉!

同时间,机体的集音装置拾取到一阵浑厚的男性嗓音。巴纳吉微微转了僵住的脖子,口中重复着玛莉?的他,立刻隔着荧幕画面,在独角兽钢弹的头部旁捕捉到辛尼曼立于残存窄道上的身影。

从扭曲变形的扶手边挺出了身子,那道穿着驾驶装的身影在呼唤过报丧女妖的驾驶员之后,又沿着独角兽钢弹的肩膀一路溜到腹部的驾驶舱盖。巴纳吉再度回望在极近距离下荡漾的光束剑锋,喊道船长,这样太胡来了!的他让机体将右手举至胸口。

辛尼曼由驾驶舱盖滑下,然后连滚带摔地落到独角兽钢弹的手掌,扶着足以用双手环抱的巨大手指,他站起身。玛莉。你的名字应该是玛莉才对。反覆大叫着,辛尼曼仰望报丧女妖的脸上完全不把其他事物放进眼里,巴纳吉只能愕然地俯望他的背影。

我一直想叫你玛莉,却没叫出口。因为我太胆小了。我害怕又失去重要的人,

才会放弃任何能到手的幸福。回去吧,玛莉。和爸爸一起回家。

辛尼曼张开双臂,在独角兽钢弹的手掌上叫道。逼近到极限的光束勾棍好似随时要将他烤焦,以武器戒备的报丧女妖抛来沉默的目光。折服在无法穴手、也不该穴手的气氛下,巴纳吉屏息守候对峙的双方。报丧女妖的身影显露在光束刃造成的海市蜃楼中,钢弹的脸孔仿佛正在哭泣。

我明白,现在讲这些都太晚了。如果你没有回去的意思,也无所谓。一起留在这里吧。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东西。也没有其他东西可以让我失去了。

背靠悬架的钢弹手掌上,有个张开双臂的男人持续仰望着普露十二号。那黑色的眼睛化作异物钻进脑里,使观者感觉到剧痛的种子再度萌发,她用两手按住了脉动的太阳穴。

这男人到底在说什么?

爸爸、家,这些字眼都与她无缘。眼前的男人并不是父亲,而她也不可能有父亲。这男的是MASTER。尽管讨厌被那样称呼,他在过去还是一直扮演着MASTER的角色。剧痛的脑袋开始寻思。我和他一样,不敢踏出那一步。我不认为自己这种被玷wu过的人,能取代他丧失掉的光。所以我才会固守于指示者与棋子的关系,打算让彼此减缓丧失的伤痛所以,又如何?我究竟在想什么?

别让他唬住,普露十二号!你的MASTER是我,快打倒独角兽钢弹!

哭叫般的声音闯进意识,普露十二后转向背后。倾斜的甲板一角,可以看见亚伯特的身影就待在倒塌变形的吊舱旁边。隔着烧起来的钢筋,放大视窗照出了那张手持无线电的圆脸,对方正用蕴含依赖神色的目光直视自己与眼前流露出包容力的男子互为对比,那对眼睛让她感受到加注而来的沉重压力。

我能拯救你,而你也能拯救我。回想起来,钢弹是敌人。只要打倒那家伙,一切就结束了。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和自己一样怀有缺陷的那对眼睛,正湿润地散发出热情。钢弹是,敌人口中如此低喃,普露十二号将目光转回正面的独角兽钢弹。MASTER在那里,辛尼曼正对她张开双手。对方就在钢弹掌中等着自己不,不对。那不可能是MASTER。MASTER已经被她杀了。她憎恨从自己体内夺走光的这个世界,为了挥别一无所有的自我,她已经亲手扭断了MASTER的脖子。

机体将喷发光束的右手抽离,并且瞄准那个张开双手、有如被钉上十字架的男子。开口时尽会让我迷惑的家伙!就在普露十二号打算连人将钢弹一同刺穿,正把瞄准的游标对准毫不退让的男子时机体背后的火势又再加剧,她看见面前的墙上浮现一道巨大的影子。那道影子掩盖了陷进悬架的独角兽钢弹,淡墨色的人影扩散在整面墙上,生有V字双角的头部轮廓正如热气般摇曳。

钢弹?

让机体抽身,普露十二号望向背后。后面并没有钢弹摇晃的黑影与报丧女妖出现同步的动作,回望了将视线转回壁面的她。那双手、那双脚、那副**,宛若魔魅的轮廓正和报丧女妖用一点不差的动作蠢动。

我操纵的,是钢弹

普露十二号放开操纵杆,用手摸了自己的脸。火光将报丧女妖照亮,钢弹的影子正弹射在墙上。意思是,我也坐在钢弹上吗?我就待在敌人体内,敌人就待在我的体内?杀害姊姊与妹妹们的敌人、夺走光的敌人。赶不去、抓不着,永远存在于我体内的敌人。

我自己,就是敌人

有条蛇正在她脑中挣扎蠕动,使得剧痛的种子陆续引爆。她的身心逐步分裂。之前衔接于心的理念已然断离,与机体相通的血肉渐渐收敛为无力的皮囊。我的敌人就是我。我想恨的、想杀的,都是无法守住光的自己。某人的声音在脑袋深处响起,普露十二号当场发出惨叫。她的身体弓起,眼睛也睁到最大。闪烁于摇晃视野中的框体光芒、无数的警告视窗一并映于眼底,骤然熄灭的NT-D标志则化为残像,烧烙在网膜上。光束勾棍的光刃顿时消灭,精神感应框体的光辉也黯淡下来,随后报丧女妖就像断了线的傀儡一般,跪倒于现场。

扩张的框体开始收缩,挪移闭锁的装甲完全掩盖了感应框体的光芒。头上双角向中央收来,在双眼被包覆的同时,失去钢弹形体的巨人瘫软地向前倒下。报丧女妖直接靠到独角兽钢弹身上,停止活动的机体白动开启了胸部的驾驶舱盖。普露十二号被扯离线性座椅,与机内保持正压的空气一起向外流出。

没有力气、也没有空档保护白己,普露十二号的身躯穿过舱门,摔落在独角兽钢弹的装甲上。到处撞伤的她,最后是倒在腰部前方的装甲,并且和报丧女妖闪烁于头顶的复眼感应器对上了眼。无用的零件已经排出,黑色独角兽似乎很满意,面罩里的双眼悄悄暗下,机体恢复成一尊钢铁巨块。头痛欲裂的苦楚,以及撞伤的疼痛都已从意识远离,普露十二号也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玛莉妲!

浑厚的声音立刻传来,使得差点淡出的意识产生摇动。是辛尼曼吗?MASTER正在叫我。普露十二号玛莉妲睁开眼皮,左右转动着无法对焦的眼珠。有个穿驾驶装的男子从独角兽钢弹的指隙中钻出,能认出是辛尼曼的那道身影,正朝着她滑下来。对方尽全力伸了手,只眷顾她的黑色眼睛则在头盔底下冒出光芒。将自己从阴暗地下室拯救而出的,就是那只散发实际体温的手父亲的手。在意识朦胧间低语出口,玛莉妲疲软如烂泥的身躯开始挣扎。她抬起沉重的手臂,指尖颤抖地伸向了好久不见其容貌的辛尼曼。

住手!普露十二号!回驾驶舱去!

报丧女妖的驾驶舱仍未关闭,从里头冒出了近似哭喊的尖叫声。是谁的声音呢?想思考脑袋却无法好好运作,玛莉妲勉强撑起无力的上半身,却在背后感应到忽然扎向现场的杀气。她迅速回头,当日光转向后方舱目的刹那,她瞧见被推进火光包裹的圆盘型机体飞进了甲板。

一面抵抗从迦楼罗外流的气压,安克夏成功穿过后部舱口,并且让瞬间变形为MS的机体踏稳在甲板上。敌机两臂的光束炮瞄准了独角兽钢弹,发觉辛尼曼还愣站在原地,叫道快避开!的玛莉妲顺势转身仰望报丧女妖。双眼一度熄灭的光芒从缝隙中闪过,拾取到玛莉妲的念波,机体马上举起光束步枪。麦格农弹壳被排出、安克夏的炮口吐出MEGA粒子,两件事几乎发生在同时。

麦格农弹的光芒膨发笼罩住安克夏,当爆发的机体被轰出舱口外时,在另一方面,交错的光束轴也直击在报丧女妖的侧腹上。爆炸性膨胀的光芒将视野染成全白,承受这股热波的玛莉妲连思考都来不及,身体已经被卷到半空中。飞散粒子如烟火般地扩散开来,丧失重力感的身体亦不知被几道冲击穿过。玛莉妲有间到肉烤熟的气味,那就是她最后的知觉。全白的光芒一转为火焰的色泽,从未体验过的沉重黑暗便扑上玛莉如一全身,使她失去了意识。

混在燃烧的碎片之中,玛莉妲纤弱的**飞舞在半空。长发宛如着火般地散开,在她摔落眼底甲板的前一刻,横向冲出的辛尼曼接住了她的身体。两人从前侧装甲滚落,就摔在机体的大腿部位。一边留意不让他们跌落,巴纳吉推开报丧女妖,让独角兽钢弹举起左腕的光束格林机枪预备。将意识凝聚在后续出现的杀气上,他望向后部舱口。第二架安克夏已从散发余热的舱口降落,装备于前臂侧边的光束炮就指着巴纳吉。

这些家伙!

光束格林机枪的四连枪身开始回转,连续射出的MEGA粒子弹直击在安克夏身上。先是右臂连炮身一起被轰开,安克夏接着又让光弹射穿左膝,一面从身上弹孔冒出黑烟,机体重重倒向后方。敌机直接被甩出舱外,逐渐让外头怒涛汹涌的云海卷去。巴纳吉吐出憋住的一口气,打开了驾驶舱前方的舱口。

有两道趴倒的人影挂在膝盖装甲的突起处。巴纳吉从驾驶舱挺出身子叫道:船长!话才出口,趴在玛莉妲身上掩护她的辛尼曼就有了反应,巴纳吉在安心前又赶紧坐回线性座椅。透过操纵杆,他让独角兽钢弹把右手垂到两人身旁。蹒跚起身的辛尼曼抱起玛莉妲,在他让瘫软不动的苗条身躯躺上手掌之前,新的爆炸声又响彻于甲板。

接着巴纳吉等待中尼曼攀上机体,再以右手将两人送到驾驶舱前。为了先把伤患抬进机体内,他一度离开驾驶舱,然而玛莉妲被辛尼曼抱在怀里的模样,却让他不禁倒抽一口气。

玛莉妲的脸孔沾满血迹与黑灰,全然不见以往的端正。驾驶装上还能看到被飞散粒子贯穿的零星痕迹,左侧腹的伤口已经裂开,不过目前似乎还没有出血。大概是皮肤被高热粒子烧伤,连带堵住了伤口。巴纳吉没有勇气去想像驾驶装破洞底下的状况,就在身体不白觉地后退时,辛尼曼怒斥别在那拖拖拉拉!的声音一让他肩膀一阵颤抖。辛尼曼满布血丝的双眼,正杀气腾腾地直视巴纳吉。

终于把人救回来了。要是在这里捅出娄子让她没命,我可不饶你。

辛尼曼熏黑的脸颊上,有道水珠流过的痕迹。对于踌躇一瞬的自己感到羞耻,巴纳吉一声不吭地把手伸向玛莉妲。两人合力将玛莉妲抬进驾驶舱,然后巴纳吉让以膝为枕的辛尼曼坐到线性座椅旁边。关闭舱门,他操纵独角兽钢弹起身,并跨过倒地的报丧女妖走向后部舱口。请小心不要被线性座椅夹到。对于巴纳吉的关心不做回应,辛尼曼好似抱婴儿似地紧拥玛莉妲,脱下头盔的蓄胡脸孔则静静地继续望着前方。

高度下降,迦楼罗目前已完全没入云海。舱口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整片白茫,尽管再没比这更差的视野,能让敌机难以侦查肯定是一项福音。贝松,我们救出玛莉妲了。现在要搭钢弹逃脱。你能来接应吧?看着一旁的辛尼曼对无线电呼叫,巴纳吉让机体靠近半已崩塌的舱口。将仅剩一挺的光束格林机枪换到了右手,巴纳吉在云海中寻找德戴改的机影,这时他突然注意到摇摇晃晃地出现在脚边的人影。

是亚伯特。穿着变得破破烂烂的立领衫,他半已茫然地仰望独角兽钢弹,隔着放大视窗看到那张熏黑的圆脸,疑惑着他没搭上刚才的太空梭吗?的巴纳吉同样一阵愕然,操纵杆只被紧握一瞬,他再度开启驾驶舱盖。

因为此举,刚要恢复正压的驾驶舱空气开始外流,辛尼曼怒斥:喂,搞什么!?我哪知道。巴纳吉在心中朝对方吼了回去,他让独角兽钢弹蹲下身,又把机体的左掌垂到亚伯特眼前。用肉眼可以俯视到亚伯特显得疑惑,露出了却步的举动,巴纳吉倾全身力气朝他叫道:上来!

待在这只有死路一条!快点上来!

亚伯特目瞪口呆地抬起头,数度猛眨的眼睛将目光紧盯在巴纳吉身上。别理那种人!背对着如此大骂出口的辛尼曼,巴纳吉凝视呆站住的亚伯特。甲板深处连续传出爆炸声,立领上衣亦随风压翻飞。燃烧的碎片掠过舱口外,黑烟将亚伯特的身影掩去了短短一瞬,随后表情突然扭曲的他又把目光抛来。

开什么玩笑。

不知道为什么,那道声音巴纳吉听得很清楚,他感到一股寒意。亚伯特拔出穴在长裤里的,开口驳斥。

你哪有资格救我!

子弹毫不犹豫地射出,驾驶舱门口闪过命中的火花。比起金属撞击的尖锐声响,针对自己的ji情更能穿透身心,巴纳吉紧紧靠到线性座椅上。

为什么你!

你就是不幸的元凶。你夺走了一切。不管是父亲、盒子、玛莉妲、所有东西,所有东西都被你!

哽咽的声音闯进耳朵,清脆的枪响让子弹命中声在舱门周围连续响起。一发子弹擦过舱门、掠过头盔命中了头枕,巴纳吉栗然回望亚伯特。他随即被怒喝自己名字的辛尼曼揪住手肘,双手也被迫重新握起操纵杆。追在起身的独角兽钢弹后头,子弹命中的火花反覆猛叩机体的腹部。

你这怪物!谁会甘愿让你救!像你这种人,像你这种人!

亚伯特那张被汗珠与泪滴沾湿的脸,已经消失在舱门的另一端。背对那道紧追不舍的视线,巴纳吉屏住呼吸,让机体移动。人会如此地憎恨另一个人。即使他们是起自同源的生命不,就因为起自同源,更加深了这层憎恨。怀抱着这股令人胆寒的实际体会,巴纳吉将视线转向翻涌的云海,停止所有思考的他只顾让独角兽钢弹飞翔。

与爆发的熏烟一同被后部舱口吐出后,机体在转眼间成为重力的俘虏。一面目送立刻从眼前消失,消失在层层云幕之中的迦楼罗,巴纳吉同时也在对物感应器搜寻德戴改的反应。倾斜的迦楼罗陆续投下逃生艇,无数反应正在感应器闪烁。前方舱口也发射出貌似SFS的飞行器,里面八成载着逃难的成员。看着逃生艇打开降落伞,渐渐坠入海上,巴纳吉从感应器捕捉到某个反其道而行、正急速上升的机影。运用推进器喷射以及AMBAC机动协调姿势,他让自机的坠落预测曲线与机影的航道重合。几秒后,德戴改的扁平机体立刻从云隙间现身,接住了将推进器点燃一瞬的独角兽钢弹。

巴纳吉压低降落在平台上的机体姿势,并且要独角兽钢弹伸掌紧抓接合柄。委身于德戴改直接加速上升的过程中,光束的轴线掠过机体上方,巴纳吉对于完全没有感应到攻击的白己有些愕然。他连忙想将德戴改的操纵权移转到自机这边,但辛尼曼吼道别管敌人!直直开向葛兰雪!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巴纳吉猛甩牵挂着亚伯特的头,用后方摄影机捕捉到一支急速接近的安克夏编队后,他用格林机枪朝背后连射进行牵制。

圆盘状的机影顿时散开,消失在云中。德戴改趁隙持续攀升,机体冲破掀涌的雾霭来到云海上方。几乎在同时,眼底的云海翻搅生波,巨大的阴影刚从云气底部冒出,破云而上的三角锥船体随即占满了巴纳吉的视野。宛如一艘潜水艇,逼退云层浮起的葛兰雪划穿气流,逐渐展现出全体。听到辛尼曼喃喃自语很好,时间抓得一点不差。的声音,巴纳吉重新俯望在脚下齐头并进的葛兰雪,两者相对速度一致的瞬间,他踩下脚踏板。

独角兽钢弹从德戴改的平台上蹬起,被气流吹跑数十公尺后,机体攀附到葛兰雪的上甲板。巴纳吉将光束格林机枪挂到手臂的基座,机体一只手抓稳了甲板上的握柄,另一只手则伸向头顶的德戴改。要是不将德戴改拖向船体,把降落用的钢索绑到葛兰雪上头,就没有其他手段能让贝松上船。速度是零点六马赫,用独角兽钢弹的手勉强能把德戴改拖过来降落,但追兵会不会顺势赶上?在巴纳吉思考的刹那,MEGA粒子弹的光芒连续闪过蓝天,受冲击波摆弄的德戴改大幅倾斜了机体。

装备于圆盘两侧的光束炮朝大范围开火,两架安克夏组成的编队由云底上升。一边将千伸向上浮的德戴改,巴纳吉叫道:振作点!让机体安定下来!然而夹杂杂讯的无线电却传来不必管我!的吼声,巴纳吉握在操纵杆上的手随之紧绷。

保护好船长和玛莉妲!我之后会

格外剧烈的一阵杂讯闪过,头顶则有闪光冒出。那团火球瞬间就被吹到后方,然后爆炸,德戴改碎散的模样都烧烙在后方摄影机的视窗画面中。贝松先生!巴纳吉如此叫着,但没有声音会回覆他,爆发的火球转眼间便已远去。两架安克夏穿过黑烟紧迫而上,并且毫不厌倦地发出光束的轴线。

巴纳吉咬紧牙关,不做保留地将光束格林机枪的残弹全砸向敌机。打算追向散开的两机,巴纳吉就要让机体起身,而辛尼曼低声说道布拉特,用最大航速的声音使他脑袋冷静了下来。

没时间让钢弹停进船里。直接用全速冲。把追兵甩掉,开上宇宙。

抱着玛莉妲的手加强了力道,辛尼曼面朝前方的脸压抑着愤怒。获得的与失去的,辛尼曼心中同时承担着两者的份量,偷看过他的表情,巴纳吉又俯望极尽安祥地睡在他怀中的玛莉妲,此时一道巨大光芒在后方炸开上让巴纳吉讶异地抬了头。

某道光源从正下方照亮云海,接在雷霆般闪过的亮光之后,又出现沉沉巨响回荡于蓝天。大概是迦楼罗炸毁了。巴纳吉让机体躺倒在葛兰雪的甲板上,即使无法日睹云底下产生的爆发,他依然持续注视着后方摄影机照出的光芒。摇曳的红黑色光芒浮现于云海一角,转达了巨型机体面临的末路。葛兰雪一开始加速,那阵光芒也立刻从眼底远离,直至进入船体的死角而消失于视野。

哥哥。在心里编织出这个不带任何真实感的字眼,巴纳吉关闭了视窗。反刍着大概会永远在内心留下痕迹的血亲面容,他用全身承受住迎面扑来的G力,视线则转向开展在眼前的蓝天。仿佛若无其事地沐于闪亮的阳光中,全力运作三具引擎的葛兰雪驱驰过高空。湛蓝更甚天空的海面从云层间现出踪影,默默日送了驶离地球的一艘船。

厚密的云层微微开了缝,阳光有如剑一般地扎向地表。这道光照亮了特林顿基地黑烟弥漫的瓦砾群,也照出拉凯拉姆主炮遭击毁的前方甲板,一般舰桥的舷窗于是被温暖的阳光所注满。

得到确认了。迦楼罗已经坠毁。

将通讯长递来的电报拿在手,梅蓝开口。战斗平息刚过一小时,他原本为了应付反应迟钝的特林顿幕僚而一直挑起的眉毛,现在才总算能慢慢取回平时的和缓。据说机长以下的乘员几乎都已平安脱困。听着背后如此传来报告,布莱特重新转向正面舷窗。一边吉涩地俯瞰受直击而余热未散的第二主炮,他头也不回地问道:葛兰雪呢?

据称已经逃脱了。从加速的状况来看,应该是打算直接飞上宇宙。独角兽也和他

语带深意地把话说完后,梅蓝站到布莱特身边。即使丧失迦楼罗是在预料之外,大致而言,局面肯定还是照布莱特期待的方向在演变。只简单回应一句这样啊,布莱特将手摆到舷窗下缘,审视起座落在战舰右舷方向的基地状况。无视于从云隙照下的和煦阳光,特林顿基地展露出的模样,只能用整片狼藉来形容其惨状。

设置于基地中央的司令塔至今仍冒着黑烟,周遭更有洒水车与云梯车团团包围。兵舍半已化作山一般高的瓦砾,抢救先还者的作业还在继续,救护班的四轮驱动车频频奔走于基地四处。之所以会看到车辆蛇行,八成是驾驶者为了要闪避路面的窟窿或裂痕。由上空撒下的MLRS小粒散弹,使得堪称路面的路面全被轰碎,为基地全体留下了短时间内无法抹灭的伤痕。在这种情况下能自由行动的则是MS,拉凯拉姆的杰斯塔同样被派往救援,由舷窗可以瞧见它们协助撤除瓦砾的模样。搬运烧焦的吉翁机残骸时,同样也是由它们一枝独秀,这样说其实并不为过;像在滑行跑道上造成放射状焦痕的爆发中心点,就有两架杰斯塔正在撤除某具能认出是德姆型MS的残骸。

据说沿岸地带也是类似的情状。基地守备队遭受毁灭性损害,而另一边的吉翁阵营同样受到了相当于全灭的打击。吉翁残党原本应该会舍弃基地苟活,却抱着战死的决心前来发动攻击。就算有机体能侥幸存活,那些人今后又该何去何从徒然思考着这些的布莱特大叹。俯望在肩头喷印三连星标志的杰斯塔,脑里想到奈吉尔上尉那张脸的他朝梅蓝开口:也把状况告诉MS部队。

听到现状以后,提议要追击的那伙人应该也会放弃。

主张要搭喷射座追击,并且在舰桥争辩了好些工夫的正是三连星众人。被独角兽轻易打发掉的滋味,或许真的很令他们不好受,就连平时冷静的奈吉尔也一直不肯罢休。只身离去的利迪少尉同样叫人头疼,真年轻哪一边用老人家一般的感想为事情作结,布莱特感觉到副长答覆是的语气不甚干脆,他瞥向对方。留意着其余舰桥要员的眼光,梅蓝提出疑问。

那群人能把事情办妥吗?

梅蓝走近舷窗,眯起的眼睛望向了天空。依循对方的视线,布莱特回答:我们可以做的只有这些。

相信他们吧。接下来只好靠那群人的运气了。

梅蓝继续沉默地仰望天空。正逐渐冲上宇宙的那群人,以及在轨道上等待对方的另一群人。幻想着双方在天空和宇宙的夹缝相会,布莱特毫不厌倦地仰望泛光的云层。他已经完成了能办到的事。往后全都要看他们的运气了。被钢弹吸引,而又透过钢弹相系在一起的舰与船但愿他们能够顺利。要突破已有多方盘算纠结而进退不得的事态,只能靠人类握有的可能性之力。那个叫巴纳吉的少年,则是从本能就明了那股名为调和的力量。

拜托你了。望着流动不止且从未停下的云层,布莱特握紧搁在窗缘上的手。昙花一现的阳光立刻被掩没,厚密的灰云从头顶笼罩了拴住在地上的拉凯拉姆。

舰尾的着舰甲板已经扭曲成直角,仿佛要遮蔽后方主炮似地紧贴着战舰底部。舰尾中央的主推进器往后方开展,当减速伞显露在喷嘴周围后,拟阿卡马便已做好冲入大气层的准备。

减速伞,准备完毕。

反向喷射六十秒前。全舰,逆加速防御。

接在航宙长之后,美寻紧张的声音在舰桥响起。奥特戴上太空衣的头盔,手则紧紧抓稳了舰长席的扶手。尽管他在其他战舰有过相同经验,但在拟阿卡马上头使用减速伞,这还是第一次。环顾舰桥要员穿上重装太空衣的背影,奥特舔了干涩的嘴唇,朝侦查长提问:目标的动向呢?

现在高度,九十八公里。航道安定,但尚未达到脱离大气层的速度。接触预测点,误差修正为负八。

和布莱特司令预估的一样吗好,继续发出通讯。本舰现在将接近热成层上部,并用拖曳索吊起上升中的目标。各乘员留意战舰的高度与速度。要是涉足太深被重力抓住,可就逃不出大气层了。

倘若变成重力的俘虏,凭拟阿卡马本身的推力并无法重回宇宙。紧张的复诵声有一半没被奥特听进耳,隔着窗户,他望向几乎呈水平的地球轮廓。距离布莱特司令突然捎来信息,还不到两小时。虽然全体乘员慌忙做好了准备,也像这样在感应器捕捉到目标,坦白讲奥特至今仍体会不到真实感。目标的船影变得越明确,他越狐疑自己是否被上司摆了一道。如果感应器的光学修正数据确实无误,那艘船就是

是葛兰雪带袖的旗下的伪装货船。

蕾亚姆似乎也抱有相同的疑虑,她独白般地开口。听见这句,奥特望向站在旁边的高个副长。

不会错。那就是曾经从工业七号尾随到我们后头的船。这样好吗?

没什么好或不好,这是布莱特司令直接下的命令。我们只能照办。

这样吗

再说,不管被交到头上的到底是什么任务,有事能做总是好的。

比起幽灵一般地继续绕着地球打转,这已经好太多了。蕾亚姆回望勉强挤出笑容的奥特,嘴角微微松缓的她从地板蹬起。同样是无处可依地度过了两个礼拜多的伙伴,副长自然也能理解漫无目的地持续杀时间的苦处。不论接下来有什么事会发生,总比无事能为的空虚来得像样。尽管内心自暴自弃地嘀咕着,奥特却发现,自己实际上已经放松许多,他把微微苦笑的脸转回正面。蕾亚姆就座后,航宙长报告反向喷射,十秒前的声音响彻舰桥。开始倒数计时的拟阿卡马,正无声无息地绕行在一片寂静的地球低轨道上。

倒数归零的同时,逆喷射的推进火光齐头点燃,来自后方的G力扑向了煞停的舰内。眼看战舰的速度逐步减缓,脱离轨道速度的船体高度也开始下滑。姿势协调喷嘴冒出闪光,拟阿卡马稍稍抬起只剩一边的弹射甲板,准备以舰尾朝下的态势朝地球降下。

渐次提高浓度的大气缠绕住舰体,位于加速过程的舰内咯咯作响并产生摇晃。降至高度一百五十公里以下之后,白皑的外部装甲明显变得热烫发红,促使与高度计连动的减速伞系统展开运作。围绕于推进喷嘴外的装甲一弹起,巨大气囊便从中爆发性地膨胀开来,将拟阿卡马的舰尾包得密不透风。胀成研钵状的巨大气囊,构成了一道直径两百公尺余的减速伞包裹舰尾,发挥出抵销大气阻力的作用。

研钵底部不断喷出高压空气,让舰尾得以阻绝烤热气囊表面的大气摩擦热。一面靠尾端张开的伞面隔断稀薄大气,拟阿卡马进一部潜入大气深处。滞留于热成层的大气越来越浓,包裹舰体的冲击锥在大气圈上层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尾巴。

你说拟造木马发来了电报!?

才踏进舰桥,就有浑厚的吼声传进米妮瓦耳里。询问事态的声音被米妮瓦吞进嘴,呆站在当场。对她的来到不予理会,坐在航法士席上的布拉特怒吼回应:对方正展开减速伞下降。照这样下去,我们会跟拟造木马碰个正着!

他们表示,要用拖曳索把这艘船吊上去。我们的状况被那群人摸得很清楚哪。要先回地上吗?

不行,现在回去只会被追兵围剿。既然没有地方补给,眼前就是回宇宙的最后一次机会。

隆隆作响的大气正扑向船体,透过接触回路,又有辛尼曼回覆的声音夹杂于其中。即使其余乘员都希望米妮瓦待在安全的地方,但她认为在这种状况下,留在哪里并没有差别。站到船长席旁边之后,米妮瓦望向叩击舰桥窗面的红热光芒。高度就要攀升至一百公里,虽说大气已变得稀薄许多,以超过音速十数倍速度飞行的葛兰雪,依旧得承受非比寻常的负担。即使棘手程度不比利用大气阻力降落至地球的时候,在热成圈疾驰的船体仍然要忍受摩擦热的煎熬,船外的温度其实早超过摄氏一千度。虽然从这里无法看见,攀附在甲板上的独角兽钢弹也被同样的高热所包裹,白色机体肯定已变得赤热。

巴纳吉就不必提了,包括辛尼曼,还有听说已经被救出的玛莉妲,都还出不了那座驾驶舱。曝露在如此的高温与阻力之下,机体能撑得住吗?尽管明白看了也无济于事,就在米妮瓦仰望天花板的瞬间,轮机发出不灵光的声响,船体也大幅产生摇晃。亚雷克一边留意有惊无险地扶着墙壁站稳的米妮瓦,一边在操舵席用收敛的音量叫道:请您坐下!在狭窄的舰桥没有太多选择,米妮瓦坐到空着的船长席,随后她耳里响起布拉特反问那现在该怎么办口的焦急声音。

船已经到处出毛病了,挂在甲板上的钢弹又造成更多阻力。再这样下去,我们最后还是上不了宇宙!

可是,也不能让联邦的战舰逮住

那艘战舰是来接我们的。

忽然穴话的声音打断辛尼曼,布拉特则意外地缩起了下巴。是巴纳吉的声音,电流闪过如此理解的身体,米妮瓦把耳朵贴向无线电耳机。面对问道你说什么?的辛尼曼,巴纳吉回答如果对方是拟阿卡马,就一定是为了接我们而来的!的声音,比刚才更加明确地冲击在米妮瓦的鼓膜上。

他们不是敌人。布拉特先生,请你听从对方的指示。

开什么玩笑!布拉特,压低高度变更行进的轨道。先让钢弹退避到舱内,这样单靠这艘船还是可以脱离大气层。

听见两道声音在无线电的另一端争论,布拉特一脸迷惑地与亚雷克互望彼此。但现在调降高度的话,会跑进敌人的防空圈把一面说,一面开始动手计算轨道的布拉特搁到意识之外,米妮瓦凝视在感应器画面上闪烁的标示。那艘联邦战舰事先预测到葛兰雪的动向,还表示要以拖曳航法将船带上宇宙。就常识而言,是该怀疑对方有意拿下葛兰雪,但通告未免也来得太早了。如果他们真的打算将自己这些人一网打尽,应该可以拖到更关键的时刻才现身,更没必要主动报上白舰种别与航道。感应器捕捉到的标示的确是拟阿卡马,而对方已经单方面地送来航向会合点的预定路径。

如巴纳吉所说,从对方身上实在感觉不到敌意。正因为抱有相同的感触,布拉特等人才无法对辛尼曼的指示立刻作出反应。米妮瓦回望舰桥天花板,她在眼中幻视到拟阿卡马从后方接近的身影。自工业七号的事件以来,因缘际会地与自己相系在一起的联邦战舰,竟然会选这个时间点再度出现于眼前。而且对方并没有为敌的意思,还宣称现身是为了将葛兰雪拖上宇宙。简直像先前就已安排好

布拉特,维持现在的航道。我要和联邦的战舰接触。

望向正面,米妮瓦斩钉截铁地下令。布拉特与亚雷克同时转头,无线电也响起辛尼曼疑惑的声音:公主!?

巴纳吉说得有理。那艘战舰与我们一样,都被归属在联邦或吉翁的范畴之外。我不认为对方现身是为了逮住我们。

随冲动开口的同时,米妮瓦也在内心自问是这样吗?她认为不会有错。尽管不如巴纳吉那么明确,米妮瓦也能感觉到事态演变的方向。让毕斯特财团当成棋子以后,拟阿卡马一直都像颗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烫手山芋,必然会被联邦闲置于地球轨道。即使机关有所受损,至今仍无意追击的拉凯拉姆也迟钝得不符其作风,某人的意图就若隐若现地藏在其中回望怀疑自己是否清醒的布拉特,米妮瓦在言外的意思是你们应该也明白,握紧船长席扶手的她把视线转向正面。不行,布拉特,别听公主的话。辛尼曼的固执声音在接触回路如此响起。

辛尼曼!

公主。来到这里为止,船上已经付出了众多的牺牲。也为了不枉费将兵们的死,我们实在不该白投罗网。

你是因为心中的怨恨才会这么说。要是真的想回报他们的牺牲,你得勇敢地顺从自己的心意。

女王亲口发出的声音,使得布拉特与亚雷克一起绷紧了肩膀。满觉到辛尼曼哑口无言的气息从无线电传来,米妮瓦又静静强调:你应该也感觉得到。

对方如果是敌人,就会选择更精明的做法。是众多将兵的性命,将那艘联邦战舰导引过来的。没有任何人有权为了顾及立场或颜面,而糟蹋这个机会。玛莉妲明明也被救了出来,你却打算再让她涉险吗?

无线电没有回应。拟阿卡马的标示确实在接近,正当时间阵阵逼迫而来的节骨眼,米妮瓦沉默地等待辛尼曼答覆。巴纳吉也抱有相同的感觉。受到没有确切证据,却又认为肯定无误的直觉怂恿,她屏息静候辛尼曼的决断。本身也不具百分之百把握的情况下,只有这份直觉从背后支撑着米妮瓦。

热成层的稀薄大气吹向船体,使得趴在甲板上的独角兽钢弹也变得赤热,更一让全景式荧幕染上整片粉红色的光。握紧了毫不间断地传来震动的操纵杆,巴纳吉望向辛尼曼的脸。大胡子怀里抱着玛莉姐,静静地凝望着某处,就是不豆让缄默的视线与他对上。望着那对抹煞掉情绪的黑色眼睛,巴纳吉就连对方是否在犹豫也判别不出。

或许还是不行,变得软弱的心灵如此朝巴纳吉细语。要想照直觉行动,辛尼曼身后还拖了太多东西。这也是名为责任的重力不过,辛尼曼还是有来救他。就算那只是在夺取这架独角兽时顺带促成的结果,辛尼曼的行动仍然带来同时救出奥黛莉与玛莉妲的侥幸。

不以道理面对事态,反而用心灵来应对,有时候也会得到意外的结果。巴纳吉告诉自己,现在只能相信对方而已,他望向荧幕中发红的视野。即使全世界都否定,他背后还是有光靠相信就能奋战下去的力量在支持。

葛兰雪沿赤道向东航行,正打算利用地球自转冲上宇宙;与其并进的拟阿卡马则一面调降高度,一面从后方接近。双方接触的机会只有一次。当拟阿卡马多绕地球一圈时,葛兰雪就会因为燃料耗尽而堕落。巴纳吉调整后方摄影机的角度,设法要从放大视窗补捉那颗红色的光点,他感觉到额投正在冒汗。快作出决定!忍着想催促的冲动,在巴纳吉咬紧牙关的刹那,布拉特与辛尼曼沉重地开了口。

继续向前航行。准备与联邦的战舰接触。顺从对方指示,把接合用桅钩升起。

狠狠瞪了不自觉回头的巴纳吉一眼之后,辛尼曼尴尬地别开目光。总比留在地球让人围剿好。给我用心警戒!听见辛尼曼如此补上一句,布拉特回答了解!的声音显得有些雀跃。果然没错,大家都有同样的感觉。巴纳吉窃喜。体认到局面指引的必然走向,共有同一份观感的力量就在大家身上。新人类这个字眼在巴纳吉脑中闪过一瞬,他牢牢握紧操纵杆,从荧幕确认了正在接近的拟阿卡马目前位置。相对距离已不到一百公里。杂讯严重的放大视窗将光点映出,只见减速伞绽放出等离子光芒,目标展现的样相就如同一颗燃烧的陨石。

仿佛火伞的减速伞展开于舰尾,拟阿卡马正以二千马赫的速度由后逼近。那就是当辛尼曼如此嘀咕时,舰体已拖着长长的冲击锥尾巴行经葛兰雪头顶,并且一阵一阵地点亮位于战舰底部的信号灯。同时葛兰雪也竖起桅钩,一道状似起重臂的长柱就屹立在俯卧的独角兽钢弹身后。设置于船体重心处的桅钩也像是一根钓竿,长约二十公尺的桅柱前端开始朝拟阿卡马延伸。

拟阿卡马马上会射出吊索,让桅钩将其勾住。被绳索吊起的葛兰雪可以藉此和拟阿卡马互通动能,获得脱离大气层的加速度,然后一起冲上宇宙这就是拖曳航法的原理。拟阿卡马正从葛兰雪头顶渐渐赶过,两者的相对距离为十公里余。对长度标准的吊索而言,这样的距离差不多是极限,但真的够近吗?发光讯号闪烁的当下,巴纳吉与辛尼曼一起屏息等待吊索出现,然而冲击却突然由下方传出,让他心跳加剧。葛兰雪的器械再度冒出不灵光的声响,船体高度下滑了十公尺之多。

通过头顶的拟阿卡马微微远离,想设法维持高度的葛兰雪船体不稳地产生振动,辛尼曼大叫:怎么回事!?布拉特则吼了一声:轮机功率低下!已经到极限了!一听见两人的对话,巴纳吉抬头仰望被冲击锥包裹的拟阿卡马。会赶不上,吊索要发射了。在他不自觉地讲出这样不行!之后,比信号灯更鲜明的白光立即闪过头顶,发射的拖曳索在天空的灼热色彩中划出了一道黑线。

装备于前端挂钩的推进器喷出火光,拖曳索穿过了冲击锥的屏障,直直地伸向葛兰雪。迫着那条垂到鼻尖上的蜘蛛丝,葛兰雪像是要绞尽最后余力似地让器械运作鸣动。高效奈米碳管构成的长长绳索正全速伸展,巴纳吉看见那伸到独角兽钢弹的头顶,使立刻扳起操纵杆、踩下踏板。

独角兽钢弹在甲板上起身,它以高举的右手抓住拖曳索前端,再用另一只手紧握桅钩。当机体拉起推进燃料用尽的绳索,打算将其拖向桅钩的起重臂时,急速掉落的感觉瞬间袭向巴纳吉。葛兰雪的高度又下滑一截,使得抓住吊索的独角兽钢弹承受到向上硬扯的拉力。机体双脚离开了高度不断下降的葛兰雪甲板,机体完全悬空后,双手抓着吊索与桅钩的独角兽钢弹便落得在灼热气流间为两者牵线的下场。

为了将持续下降的葛兰雪拉上来,两臂的框体让巨大质量扯开至极限而咯叽作响。负荷过大的标志在荧幕版上点亮,告知机能不全的警报声也在耳边响起。要是在这里放手的话就要接上的唯一一条线,就会永远被切断!不要逞强!这样下去,机体会被扯成两段!无视于如此大喊的辛尼曼,巴纳吉用浑身的力气拉起操纵杆,把机体的节流阀开到了最大。

独角兽钢弹可不是虚有其表!

一边承受葛兰雪的质量,另一边则承受拟阿卡马的推进力,独角兽钢弹发出近似于呜嗡的钢铁咆哮。精神感应框体的亮度变强,巴纳吉感觉到磷光甚至也渗透进驾驶舱,同时他咬紧牙关,将全身的意念都灌注到机体之中

巴纳吉!奥黛莉呼唤的声音远远响起。到达极限的框体发出哀号,巴纳吉的**同样被分筋错骨的疼痛穿过。这是因为感应系统开始逆流,使机体将承受的负荷转换成痛觉,传到了大脑。光靠一架MS,没道理能支撑住两艘舰艇的质量。快放手,快放手!系统警告的声音在头壳中乱窜,呻吟从巴纳吉咬紧的牙关漏了出来。再怎么说都太勉强了吗?内心的怯懦开始细语,就在麻痹的手快要放开操纵杆的刹那,从旁伸来的手与巴纳吉的手掌重叠了。

让人感觉酥麻的热热体温从对方手掌流了进来,被疼痛折磨的神经也在无声无息间舒缓开来。巴纳吉睁开眼,把视线转到了手掌的主人身上。他看见躺在辛尼曼怀里的玛莉妲,正微微张开眼睛望向白己。你该讲的,是就算这样才对吧?微笑的眼神如此细语,那只手掌握住巴纳吉的手,仿佛把全身的体温都传了过来。流入体内的汹涌热能从手掌行经全身,巴纳吉重新用力在握住操纵杆的双手上。由精神感应框体渗进驾驶舱的磷光越变越强,就在这瞬间,光芒宛如饱和般地胀开。

从机体迸发的红色磷光,被新涌出的温和光芒所吞没,两种光缓缓地交融为一。那阵像绿色,也像黄色,甚至也可看成青色或红色的光,将独角兽钢弹全身的精神感应框体注满,近似虹彩的折射光顿时朝机体周围扩散开来。巴纳吉看到针一般的细小光芒飞向四面八方,又看见葛兰雪与拟阿卡马双双沐浴在那阵光华之中。这光是什么?听到辛尼曼低吟的声音时,巴纳吉产生了错觉,他看见白己的身体变成光,扩散至宇宙。

这阵光与巴纳吉和报丧女妖交战时发出的凶暴光芒不同上文到犹如极光的和煦光华笼罩,独角兽钢弹撑开到极限的双臂有了动作。抓在两手的吊索与桅钩同时被拉近,葛兰雪的庞大船身也缓缓地让机体向上拖起。就在两艘舰艇逐渐拉近距离时,巴纳吉的思维乘着光飞向虚空,他在本身的存在中,感受到个别生息于两艘船上的人类波动。

(****309)

奥黛莉在船长席大叫。布拉特与亚雷克正在为葛兰雪掌舵。奥特舰长发下指示,美寻少尉朝舰内作出广播。蕾亚姆副长奔向机关室。哈啰飘在舰内通路。穿上整备兵太空衣的拓也在MS甲板狂奔,而待在避难区块的米寇特像是忽然察觉到什么,抬起了头

然后,被巴纳吉遗忘在驾驶舱的躯壳旁边,则有玛莉妲让辛尼曼紧拥在怀里的微笑。俯视着在操纵杆上重叠的两只手掌,巴纳吉从那份温暖中感觉到血肉当空灵的意识体认一切时,桅钩已勾稳吊索,绳索绷紧的感触将巴纳吉的思绪拉回了**。

拟阿卡马点燃逆向喷射的推进火光,一口气加速。葛兰雪的船体连带被拖动,并且在速度增加的同时逐步提升高度。呼啸而过的气流从后方远去,天空的灼热色彩刚减低亮度,不会闪烁的星空就从头顶覆盖住两船,而周围也被足以造成耳鸣的寂静所包裹。围绕船体的大气阻力已不复见,惯性的力量开始将齐头并进的两船推向前方。葛兰雪与拟,阿卡马同时离开了大气圈,成为在虚空中绕行地球的两颗卫星。他们前去的方向上,能看到摆出夜晚脸孔的地球,还有找不着月亮的宇宙,以及数目堪称无量的繁星。

抓着相系两船的拖曳索,独角兽钢弹也成功返还至宇宙。就在虹彩光芒变弱,精神感应框体正逐渐取回原本赤红的过程中,四散于周围的七色光彩在宇宙拖出了航迹般的余晖。这阵余晖化作一条光带,将联邦战舰与新吉翁的船相连到一起,更在地球一角留下短时间不会消散的璀璨极光。

闪烁的七彩光点在黑暗中飞舞。那阵光芒也像是蝴蝶的鳞粉,如梦似幻地在阖上的眼皮内侧迸开后,便毫无预警地消失了。

亚伯特张开眼睛。现实的光芒太过刺眼,他先闭上眼,然后才缓缓睁开眼皮。最初进入他视野的,是从高空俯望的海面。大海波光潋滟地反射着夕阳,异于幻境的强光绽放在眼前,刺激到他的网膜。

亚伯特半梦洋醒地望着海面,从臀部底下持续传来发电机的震动,将知觉唤回到现实,他开始转动靠在墙壁上的头。或许是长时间缩在狭窄处的缘故,全身到处都痛。这里是MS驾驶舱一类的地方吗?亚伯特摸着形成曲面延伸至脚边的荧幕面板,打算仰望旁边的线性座椅就在此时,构成全景式荧幕的面板一角冒出黑影,猛然跳动的心脏开始撞击他的胸腔。

有架机体搭在MA型态的安克夏上,刚从亚伯特视野的斜下方横越而过。确认到那是报丧女妖,脑袋一口气清醒过来的他把脸贴向脚边面板。机体四肢并无损坏。腹部应有受到直击,不知道状况如何?凝神望着溶于海面反射光的机体,正当亚伯特在脑里想起玛莉妲这个名字时,从身旁发出的一句驾驶员似乎没找到在他耳边响起。

亚伯特抬起头,转头望向线性座椅。利迪马瑟纳斯就在那里。利迪把一瞬间对上的目光转回正面,有些自暴自弃地操作起仪表板。尽管利迪打开放大视窗,为趴在圆盘上的报丧女妖作了特写,亚伯特朝着对方的脸依然没动。事情到底变成什么样了?为什么这家伙会在这不对,这里是哪里?无法厘清同时涌上的疑问,亚伯特全心专注在对方脸上,结果利迪烦躁地转了头。脱下头盔的利迪把手伸向白己的金发,冷冷地开口:既然你醒了,就自己把辅助席拉出来。

光要把昏倒的你抬上来,已经够我累的。你好歹也是亚纳海姆的人,总知道驾驶舱的构造是怎样吧?

面对瞥来的视线,亚伯特重新环顾球状的驾驶舱内壁。能直接看见底下的海面,表示这架MS并没有搭乘喷射座。有能力在大气层下自力飞行,意思是自己正待在利迪的座机变形成waverider的德尔塔普拉斯上头?确认了事态,脑袋稍微冷静些的亚伯特呼出一口气。亚伯特开始在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摸索,明白自己并没有什么伤势后,他又把视线转向利迪,问道:为什么救我?利迪不愿和他对上眼,只是夹杂叹息地回答:事情自己演变成这样的。

被那架报丧女妖轰下来之后,我也昏迷了一阵子。等我醒来回到快坠毁的迦楼罗的时候,那里只剩你和变成空壳的报丧女妖而已了。

利迪望向让安克夏扛在上头,宛如人偶般不具灵魂的报丧女妖,然后微微眯起眼。独角兽消失了。从利迪补充道的低沉嗓音中,仿佛能听见喟叹米妮瓦也一样的心声就接在后头,已经不打算多问的亚伯特别开视线。他的恋情可能也告终了,这份理解落到亚伯特开孔的胸口,在空洞的身体里掀起了沉沉的涟漪。

同样身为被拉普拉斯之盒诅咒的一族末裔,同样丧失了淡淡的恋慕载着猜忌、失落感、以及些许的同病相怜,德尔塔普拉斯飞过傍晚的天空。对于要去哪里、该去哪里全无主意,亚伯特呆望着染成琥珀色的天空与大海。背对灿烂的海面,安克夏载着无人的报丧女妖展开回旋,在朱红天空中划出了一道空虚的飞机云。

《第八集待续》<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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