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说闲话,不如把坏了的桌子好好修修。主子我要去看宝贝玉儿了。”她拎过点心,兴高采烈地走了。成亲也好,有人喜欢也好,都与她无关,她关心的只有儿子。
傍晚时分,有位大夫自称奉城主之命来替桑琼治腰痛,小杏打发了她回去。她去通报时,本想调侃桑琼几句,见她正在饮酒,便不再多语。夕阳西下,桑琼的脸上蒙上夜的阴影。小杏想要说的,她大概知道,还是不要再跟夏郯彬有太多接触,哪怕他即将成为她的夫。带着几分醉意,她的笑容放大了却依旧稀薄。“夫君”她反复念着这个词,声音却没有温度。
大夫回过话,郯彬才安心些。他可不是担心桑琼才派人去,郯彬对自己说,如果因为他的缘故她受伤了,对他的名誉会有损伤。虽然现在他的名声已经很糟了。要怪就怪他第一次想嫁的人,说了想娶他,还跟别家公子牵扯不清,他不过是出口气在街上教训她一顿,谁知她那么不经打,竟然骨折了。两人的婚事没了,她去了外省说了他不少坏话。之后几年,哪怕他在诗会找到有心想嫁的人,她们都会被他偶尔泄漏的脾气吓走,没有人见识过他的厉害,还把他当成普通的男子送一般情人会送的胭脂给他。按着梳妆台上的胭脂,他扬了一下嘴角,很快又对镜中的自己露出凶巴巴的目光。他才不会为了一盒不值钱的胭脂对她改观,不过,就是觉得她没有那么差,等他嫁过去,第一件事就是好好锻炼她的身体。面上一红,他趴在桌上,把脸深埋在手臂间,他并不是想嫁她,只是能嫁的好像只有她,而她也不是那么差劲的女子。
府里的事哪能逃过晓杉的耳目,听郯彬的反应,他就猜到他的心意。这门亲事没有定错,既然儿子有意,就快些把婚事办了,免得拖出问题来。于是在桑琼完全没有支会的某天中午,城主派了一队人来说是替她翻修宅子,顺便把定好的婚期通知她。原本女方家要准备的东西,全都不用她操心,丹鹃已经让晓萝安排好了。酒席之类的,因她没有亲友家里办热闹不起来,在夏家合办又怕人误会她是入赘,所以选在城里最大的酒楼。说是不用她操心,其实光房子改建的事就够她烦的。丹鹃买了周围的宅子,现在的佟宅只能算改建后的六分之一。
“小姐,照这样改可以吗?”工头呈上图纸,象征性地让她过目一下。
桑琼翻了几页,眉头深深地皱起,“其余的倒还好,不过我现在住的地方,最好保持原状,实在不行,就改成我个人住的小院。”
“这……”工头有些为难,要这么改,图纸就要重新画了。
“不是我的宅子吗?”桑琼可怜兮兮地问。
“是,是。”工头连声答应,城主也吩咐要以桑琼的意思为主,看来只得改了,就希望赶得上婚期。
成亲的日子定在五月初二,大约一个月后,丹鹃动用大量人力物力想让宅子快些建好。桑琼住在原来的家里,周围全是施工的声音,扰得人不得清净。想来以后的生活,她觉得自己也应该做点什么。
“儿子,以后宅子变大了,你就得一个人住一个院子。地方太大,娘亲替你找几个人陪伴,好不好?”
“嗯。”玉棋点头,他并不是讨厌大宅子,但是一下子要大变样,像不再是他的家一样,有些让他害怕。“娘,玉儿以后会有弟弟妹妹吗?”
“别担心,娘亲最疼的永远是玉儿。”心疼地把儿子搂在怀里,她怎么可能会有其他孩子。“来,让娘亲抱抱。”
玉棋动了动唇,难得没有拒绝。他一直想快些长大,不让桑琼操心,也不太向她撒娇。桑琼倒希望他像一般孩子一样淘气些,太懂事了反倒让她更放心不下。抱着他走了门,等到了街上人多的地方,玉棋有些害羞,不想再被抱着。不舍地把玉棋放到地上,桑琼拉着他的手,慢悠悠地朝城西去。城西是人口买卖市场,有很多穷苦人家在这里卖儿卖女,也有官府将出卖新登记入籍的奴役。路边把手绑在背后脖子上穴着稻草的都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官府的的卖场在最中间。桑琼并不打算过去,蹲下身,她微笑看着玉棋。
“玉儿,这些人脖子上穴着稻草标记的人你都可以选,但是只能选一个。”
“是,娘亲。”
紧张地看着这些人,他第一次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事。衣衫破旧的母亲低着头蹲在自己的儿子身后,脖子似乎压着千斤重,每一个停留的人都让她们紧张地握紧手心,却始终抬不起来头,连有人询问,她们也是小声地回答。母子分离时,面对儿子的哭泣,她们只能假装听不见,只有颤抖的肩膀泄露她们的心情。被卖的孩子不安地跪坐在地上,有些惊恐地打量来来往往的人,有些脸上还挂着泪痕。玉棋不忍拆散别人的家庭,逃也似的到了另一边。那里许多少年被圈在一处由粗壮的女子看着,一个个吓得不敢抬头,他们身上带着伤痕,几个白净些的归在一处。几个老女人正围着模样清秀的少年,不堪入耳的言语让玉棋下意识地往桑琼身边躲。有个老女人选中一个模样出众的少年,正抓着他瘦弱的身体,伸手朝他下身探去,少年吓得脸色发白颤抖着却连抵抗也不敢。手臂上未好的伤痕,透露着他受过怎么样的对待,无依无靠的他已经不敢再反抗命运了。
“娘亲……”玉棋看不下去,拉了拉桑琼的袖子,看向那个少年。
“你确定要他了吗?”桑琼问。
他正要回答,另一边传来哭喊声,一个女人正拿着鞭子抽打趴在地上的少年,站他身边的少年皆往后躲怕受连累不敢上去劝告。
“老娘今天就打死你,就当你死了当赚一笔。”执鞭的女人说。
玉棋紧张抓住桑琼的手,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娘亲,救救他,救救他们。”
“玉儿,娘亲说过了,你只能选一个。这里这么多人,都是受过苦的,难道你要娘亲全部买回去吗?”
“玉儿明白。”他垂下头快要哭出来了,“就救他们两个好不好,然后我们回家,再也不到这里来了。”
“两个吗?”桑琼把他抱进怀里,心疼地捏了一下他的脸,“就依你。小杏,把他们两个买下来。”
“是。”小杏笑着应道,觉得那两个人真是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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