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邺城传唱已久的歌谣,我在"半溪"时曾听人唱过,词中的哀寂和曲意的幽怨都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此番唱来,虽无法尽然诠释其中的凄婉,却也能词曲达意,连贯而完整地将它唱全,一遍又一遍。
最初的哑涩过后,我的声音逐渐宁和,我身边站着的女子,原本已经瘫软,靠在了城墙上,这时却也渐渐止了泪,慢慢地和了起来。开始难免断断续续,可唱着唱着,她的声音也逐渐平稳了下来,慢慢站直身子,与我一道将视线越过厮杀的军士,一遍遍吟着这歌谣。
有了第一个人,自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待到整个邺城城楼上的妇女都随我一道唱起这首歌之时,我清楚地看到了董狄眼中**裸的杀意。
我知道,邺城的守军多半没有反心,此番会拼死守城,一来是追随董狄;二来已是骑虎难下,为了保命,不得已而为之。可即便是这样,面对南承曜的三千精兵,以及不日便抵达的凯旋大军,每一个人,其实都是恐惧的。
漠北边民生性刚直豪爽,对于挟妇孺以当令箭这件事本就心中有愧,因为那些人毕竟是自己的乡人邻里。所以如今,当这首耳熟能详的相思之曲绵绵唱出之时,更是让他们本就不强的求战之心黯淡了几分。
而此曲对城楼之下血战的军士而言,效果却恰恰相反,那只会激发出他们心底争胜归家的渴望。恍然间,已有兵士攻上城头,我微微闭眼,知道邺城守军已军心已乱,而攻城一方,则士气大振。
啪的一声,董铭一记狠狠的耳光打到了我的脸上,我一时站立不稳,重重地摔倒在地。颈项之间,原先已经渐渐干涸的伤口,重又渗出血迹,而暖手炉砸裂的碎片也深深嵌进了我的手心,湿黏一片。
董铭背对着我,对董狄急道:"爹,这个女人再留在这里只会动乱军心,让孩儿先把她拖下去锁住!"
董狄冷冷地看着我,又看看董铭,终是一闭眼,语带决绝,"你即刻带她离开,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有她在手上,终究是多了一道保命符!"
"爹!"董铭惊急地失声喊道,然而董狄却不理他,重又提刀上前,厮杀于阵上。
董铭一咬牙,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将我从地上拽起来,死死地钳制着我的手腕,一路将我拖下城楼,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加理睬,动作粗鲁地将我强拉上马,狠狠地挥鞭前行。
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儿,待到马停,才发觉眼前赫然便是董记商行。商行里大半的人都抽去守城了,那个唤作臻玉的婢女一见我们进门,便急急地迎了上来,"铭主子你可回来了,没伤到哪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