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咬着牙说:“主子奴才怎么也不相信这话。不过奴才敢说谁要是想谋反奴才立刻就回南京带着人马来京勤王保驾!”
雍正平静地说:“狗儿朕以万乘之尊还能和你打诓语吗?有人背着朕联络八旗铁帽子王爷串通他们来京。明面上说是要‘整顿旗务’要‘召集八王会议’要‘恢复八旗制度’。其实是要‘议政’要逼着朕下‘罪己诏’要逼宫要废了朕呀!”
李卫可真是恼了:“皇上您说的全是真的吗?那奴才就不回南京去了。奴才要在这里替主子守好家门看他们谁敢胡来!”
雍正笑了:“咳你呀怎么还是这样沉不住气呢?告诉你朕的江山铁桶一样地结实他们谁也别想动它一动!你立刻就回南京去带好你的兵也当好你的总督。朕已经给兵部下了谕旨连湖广所有的旗营和汉军的绿营兵也全都归你节制。记着:没有朕的亲笔手渝无论是谁说什么你都要为朕牢牢地握好兵权!”
雍正的一番直言把个机灵能干的李卫惊得直打寒颤。他轻声但又坚定地说:“主子放心奴才立刻就回南京得先动手调理一下这些兵。奴才知道他们当甩手大爷当惯了不狠狠地治治他们谁说话他们也敢不听的。”
雍正笑了笑说:“兵权交到你手里了杀伐决断自然要依你的话为准。除你之外朕的三个儿子也全要派上用场:弘历马上就要到你那里去;弘时留在北京;弘昼则要到马陵峪。你看如今毕力塔管着丰台大营的三万人马步兵统领衙门现在是图里琛在那里。李绂已经回到北京接管了直隶总督的职务。兵权全在朕的手里他们无兵无权别说是八个铁帽子王爷就来了八十个在朕的面前他们也还是不敢站直身子的。”
李卫也被皇上说得笑了:“皇上这话说得奴才心里热乎乎的。其实要依奴才看一道圣旨颁下不准他们进京!奴才就不信他们还敢不服不成?”
“哎怎么能那样做呢?不管怎么说他们总是先帝爷留下来的人嘛!不过朕现在怕的倒是他们会缩回去不敢来了那不是让朕白忙了一场吗?朕真想看看这些光吃粮不干活的王爷究竟做的什么美梦。好了不说他们了。朕已乏透了你也回清梵寺吧。不过千万不要惊动了张廷玉他太累了。朕刚才说的事情全是廷玉替朕筹划的不容易啊!你在京可以多住些日子见见你十三爷然后再回你那六朝金粉之地去。哎对了翠儿如今是一品夫人了不过朕还是要用她。你让她再给朕做几双鞋来只有她做的朕才穿着最舒服。告诉她要全用布做一点绫罗也不用。”
李卫的眼泪就要流出来了他哽咽着说:“扎!奴才替她谢谢主子。她能在主子跟前出点力也是她的造化嘛。”
出了养心殿冷风一吹李卫的头脑更清醒了。前天他还在心里琢磨不就是带来乔引娣这个女子吗我李卫还能办不下这差事至于让十三爷带病跑那么远的路?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还有对付八王进京的这件大事。哦十三爷一定是察看那里的兵备的。要不那天夜里他为什么要说那番话呢?
是的李卫猜测的确实不错。十三爷允祥这次到马陵峪来就是对这里的军事布置不能完全放心。马陵峪大营和丰台大营、密云大营并称为三大御林军。不但装备精良马步军配套火炮鸟枪俱全还有一支水师营。虽然北方根本用不着水师但他们是专为三大营制作舟桥的类似近代的“工兵”。马陵峪这里的兵力布署设置还是熙朝留下的。当时三藩之乱刚平国力还不像现在这样强盛罗刹国不断在边境骚扰这里实际上是大清将军巴海对抗罗刹国的“第二防线”。熙朝名将周培公精心地布置了这个马陵峪工事也成了后世仿效的一大杰作。整个大营以马陵峪为中心像蛛网一样向北幅射中军大营设在棋盘山旁边。山上溪泉密布山下旱道纵横。山背后景陵西侧有大片房屋可用来贮存粮食和军火。登上棋盘山北望连绵数十里的军营可尽收眼底。这里不但进退自如左右逢源处置得当还能把敌人包围甚至全歼于谷口之内。允祥视察了大营后又在范时绎的带领下登上棋盘山沿着山路走下一边走一边对这里赞不绝口:“好今天我真是开了眼界了!我看过多少大营这里是头一份。周培公真是一代奇才呀!可惜我生得太晚而他又死得大早。我们只见过一面他长的什么模样现在我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范时绎用手搀着病弱的十三爷走下石阶口中说道:“十三爷您说的不错就连我也没有这样的福啊!我只是在年轻时听我爹说过周培公的情形。他说那时的周培公外表看不过是个文弱书生可打起仗来却如诸葛在世白起重生。他笔头文章写得好口才更是让人叫绝。要不他怎么会说降王辅臣骂死了那个吴三桂的谋士、号称‘小张良’的汪士荣呢?周先生修的这个营盘已经快五十年了十三爷您瞧这布署真是天衣无缝。不但有掐不断的粮道堵不断的水路而且北边不论哪方面出事这里全能快出动接应。唉他化到这里的心思真不知有多少啊!”
允祥也是不胜感慨:“唉老一辈的英雄都已风云飘散了时势造英雄英雄也能造时势这话一点不假。到这里来看看真是大有好处。先帝爷当初创业的艰难他老人家长治宏图的远见都令我辈钦佩。我们不好好地干一番事业就不配作他的子孙!”
两人边说边走地回到了大帐正要休息一会儿。十三爷却突然身子一歪从椅子上滑了下去瘫倒在地。范时绎吓得连忙过来将他抬到床上躺好。军医闻信也匆匆跑来用手去试允祥的额头时不但没有烧反倒是一片冰凉。慌得那些军医们又是把脉又是掐人中地忙个不停。可是允祥却仍是脸色焦黄昏睡不醒。正在乱着突然从辕门外跑进一个小校禀报说:“军门外面有位道士一定要进来说有事和与军门商议。”
“不见不见!”范时绎一肚子的火“你没长眼?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哪有闲功夫去见什么和尚道士?”
那军校没有退下反倒笑着说:“军门是小的刚才没把话说清楚。那个人说他是从龙虎山娄真人那里来的叫贾士芳。他说只要一提他的名字军门是一定会见的。他还说要是军门不想见他那他可就要走了。”
范时绎一愣:“嗯难道这个道士是为十三爷而来的吗?”他又瞧了一眼昏睡不醒的十三爷不得已地说了声:“那你就请他进来吧。”
不大会儿功夫便见那位贾士芳飘然而入。他一脚踏进门里便说:“有贵人在此遭难贫道特来结个善缘。”
范时绎一边命令军医们全都退出去一边赔笑着对贾士芳一揖说:“道长一言道破这里情形足见法力洪大。军营不同民间道长休怪这里太简慢了些。就请道长为王爷施治如能使王爷转危为安范某定当重谢。”
贾士芳说:“将军勿须言谢贫道只是为结善缘而来。”只见他转过身去从褡包里取出黄裱纸、朱砂、毛笔等物来口中说道:“王爷是去参见康熙爷了爷儿俩说得高兴就忘记了回来。我书一道符请他转回就是了。”他口中呢呢喃喃地念着咒语手拿朱笔在黄棱纸上写画着。此刻书房里点着十几支腊烛亮如白昼。范时绎站在一旁仔细瞧看这位贾道长只见他个头儿也就是五尺上下孤拐的脸又瘦又长脸色青白得简直没了血色小嘴巴尖下额塌鼻梁两边是一对骨骨碌碌乱转的小眼睛。不过别看他满脸都是破相凑到一齐倒并不难看煞像是一位弱不禁风的书生。范时绎心想就这么个人物竟能替十三爷治了病?那可真叫稀奇了。
贾士芳却像是知道范时绎的心事一样:“范军门常言说:人不可貌相。你觉得是不是有些道理呢?”他不等范时绎回答就站起身来将写好的符轻轻一吹也不作法更不念咒说了声:“疾!”就把那符向灯烛上燃着并且看着它们化成灰烬。然后他坐了下来轻松地说:“稍等片刻王爷就会被放回来的。”
范时绎让兵士们献上茶来他看着这位仙长似笑非笑地说:“贾道长一定知道十三爷是皇上的第一爱弟他不能在我这里有任何失闪。我说句放肆的话万一十三爷有什么意外恐怕我就要让你殉了他!”
贾道长平静地说:“万事都有定数王爷若已无救我也不敢到此与他结缘。我既然来了他就死不了。他能活得好好的军门你也就不能殉了我。比如前几天我们见到甘凤池时我说他不能见到汪景棋可是他就是不听结果如何?再比如我们俩今晚在此闲坐这也是上天定好了的你想不听也办不到。”
范时绎哪有心思和他说这些没用的话呀他的心现在全在十三爷身上呢:“贾道长你不要和在下说这些没用的话我关心的是我们十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