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上前一步说:“万岁爷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搅和万岁爷的事儿啊是这样这些个女孩子早上都没有吃饭在宫里等候见万岁又跪了这么长的时间刚才有两个已经跪得晕倒了。老佛爷心疼她们这才叫奴才过来传老佛爷的懿旨的。”
一听说是母后叫人来传懿旨雍正不能再说别的了:“哦是这样。太后选过了吗?”
“回圣上太后老人家说她身边的人够使的了一个也不要。”
“那就让别的王爷们先选。”雍正不加思索地说“各个王爷府里凡是缺人的都可以挑自己看中的。就连二爷那里也要替他选几个送去。他现在虽然还被囚禁着可他毕竟是朕的哥哥呀。”
李德全傻了。选秀女这事历来的规矩都是皇上先选别人后选的。可今天皇上却说要别人先选他自己只要剩下的这可真是希罕!他哪里知道雍正皇帝一心全放在朝政上他从来都是不近女色的。他认为只有不贪享乐不近女色严于待人也严于律己才能当个好皇帝。他只想狠下一条心来厉精图治身体力行改革吏治去建立他的强大帝国。他是这样想的也决心这样干下去但是他能不能成功呢?
雍正皇上虽然不喜女色但是要他不去选美也并不可能。放着太后派来的太监李德全在这儿他如果不去不是把太后的面子也给驳了吗?正巧一个小太监进来请旨说:“外边有个叫方苞的人递了牌子要请见万岁。”
雍正一听说方苞来了就显得兴奋异常。他立刻吩咐说:“请方先生暂在军机处等候朕要亲自去接他。”说着他把脸一沉对那个小太监和殿里的人说“你们都听着方苞是圣祖爷在世时的老臣圣祖皇帝尚且称先生而不叫名呢你们怎可直呼其名?传旨下去以后无论是谁也无论在哪里见到方苞都要称先生而不准称名!”那小太监喏喏连声地退了下去。
雍正回头又对李德全说“你向太后禀报说圣祖皇帝驾下老臣方苞先生来了。朕不能不先见他请太后和众位王爷再稍等一会儿等这里的事情一完朕就立刻去给大后请安。”说罢他匆勿换过衣服便带着一大帮太监走出了养心殿。
方苞怎么来了?他不是已经被康熙皇上“赐金还乡”了吗?是的当时是有这么一回书可是老皇上让走了的人新皇上就不能再召回来吗?不过他回来得已经是太迟了。
方苞在康熙和雍正两朝中的作用他的名声他的学问他的威望他那像传奇一样的生平都是寻常人不能比拟的。人所共知大清帝国是在前明被推翻之后建立的。建国之初有不少人一时还接受不了满族入主中华的历史现实也有很多人用各种方式来表示反抗写诗著文就是其中的一种有反抗就有镇压“文字狱”既然是老祖宗明出来镇慑文人的一**宝自然也就一用就灵屡试不爽。这文字狱也有各种不同的表现形式有的确实是抓住了真凭实据。有的呢则是某些人为了自己升官财而诬告陷害别人的。方苞就遇上了一回也就成了其中的受害者。那时方苞是桐城派的文坛领袖。有一位同乡写了一叫做《咏黑牡丹》的诗其中有这么两句:“夺朱非正色异种也称王”。如果单从字面上看不过是文人骚客们酒酣耳热之际的即兴抒。可是让别有用心的人一延伸事情可就严重了诗中的“朱”字本来指的是红色但也可分析成是代表朱明皇朝的那个“朱”字。这样一来“夺朱”就不是“黑色盖过红色”而成了“清朝替代前明”。那么“异种”二字也就不能解释为“牡丹的不同品种”而是污骂大清王朝是“异种”了。写诗的人理所当然地被砍了头。方苞是给这诗集作序的自然也难逃厄运被投进了大牢。后来虽然康熙已经觉察到方苞是受了冤枉的并且下旨赦免了他。可是、却因官场内幕的黑暗没有人告诉他因而让他多坐了好几年的冤狱;还是因为官场的黑暗在一次不分清红皂白开监放人时、他又莫明其妙地被放了出来。他化名叫欧阳宏四处流浪而不敢回家。巧就巧在康熙皇帝一次微服出巡时偏偏碰上了他俩人一交谈又偏偏对上了心思交上了朋友。于是这位方苞先生就从文坛领袖——囚徒——流浪汉——皇帝的私交好友最后成为在天子面前参赞机枢重务、称先生而不名的布衣宰相。
方苞在成了康熙皇帝身边非官非民、亦师亦友的重要人物之后.还确实给老皇上康熙办了不少大事。其中最要紧的就是帮助康熙选定了接班入并参与起草了“大行皇帝遗诏”那份著名的“万言书”。对康熙朝从大阿哥到十四阿哥之间的矛盾、斗争;他们为争夺皇位而采用的手段;他们怎么各显才智。各辟蹊径;怎样同室操戈、刀剑齐鸣;怎么箕豆相燃、互不留情的那一重重密不透风的黑幕一层层藤缠丝萝、错综复杂的关系甚至谁说了什么干过什么方苞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真可谓是一位身在是非之中又无法摆脱的人也是一位熙朝的活字典!许多事知道得太多常常不是吉兆。方苞不仅知道得多而且知道得细。甚至可以说朝廷里凡是重大的事情几乎没有任何一点他不知道。一个人手里掌握的机密越多离死亡也就越近。康熙深明此理所以这些事情办完之后为了保护他就以“老迈无用赐金还乡”的名义把他放回家乡去了。方苞也不糊涂康熙一死他就下定了决心永远再不出仕。他还在远离闹市的地方修了别墅种上梅花要过一过清静自然、无忧无虑的隐士生活。可是康熙放走了他雍正却还时刻在想着他呢。雍正在登基之初就出了密诏命江浙皖三省巡抚和两江总督向方苞送去了邀请并转达皇上殷切盼望方先生早日去京的情意。这些人接到圣旨不敢怠慢就轮着班不分昼夜地前来拜访。这哪里是拜访分明是坐地催行!就这样一直拖了几个月方苞终于架不住了。虽然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可是他不能不来也不敢不来!
他不想走进这个是非窝可是他刚刚踏进这个叫做“军机处”的门坎是非就找上来了。军机处是雍正年代才刚刚建立的机构。是雍正皇帝的一条新政也是除了上书房之外的另一个机枢重地。可是方苞进来的时候这里的人却高谈阔论正说得热闹哪。外边走进来的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子人们都不认识所以也没有人和他打招呼。是的当年圣祖皇帝在世的时候方苞虽然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但他却没有任何职名也无需和京城的官吏们往来。除了张廷玉、马齐和几个皇子之外确实是谁也没见过他的尊容。现在他突然进来了而且一进来就大大方方地坐在了那里。开始时还真有人看见了不过他们只是感到可笑因为这个糟老头子长着一张干黄瘪瘦的大长脸留着两撇细细的老鼠胡须。一身洗得白的蓝布褂子套在瘦弱的身子上显得又宽又大。一双精亮的小眼睛里闪着贼也似的光芒。看年纪嘛大约有五十多岁。这相貌这打扮说句老实话还确实让人不敢恭维。他他是干什么的呢?
方苞才不管他们怎么评价他呢。他正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专心致意地听热闹。他想听听雍正新朝的这些个官员们是怎样为雍正皇上卖力的。可是他不听还好一听之下使他大失所望。原来他们谈得最起劲的竟是一个京都红妓苏舜卿!有人在学着她说话的声调;有人在说着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娇情;有人在形容她的美貌和琴棋书画样样拔尖的能耐;还有人在说她如何让那个叫刘墨林的举子吃了闭门羹。说的笑的闹的唱的把这个堂堂机枢重地翻成了歌楼酒肆。就在这时忽然门口一声高喊:“圣驾到!”随着喊声雍正皇帝已经跨进了房门。
事出仓促在座的人全都慌神了。抢着戴帽子的挣扎着穿靴子的干瞪着俩眼吓傻了的忙乱中碰翻桌椅的你挤我撞你争我抢相互推拉相互怒视什么样的人都有可就是全都忘了向皇上叩拜行礼!方苞微微一笑款款走上前去弹弹袍子角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从容不迫地跪下向皇上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臣方苞奉旨觐见龙颜恭请皇上万岁金安!”
雍正皇帝满面笑容地站着受礼又伸手把方苞搀起来说:“先生你终于来了叫朕想得好苦呀!算起来你离开京城有二年了吧。这一向身子可好?嗯看起来你满面红光似乎是更健旺了朕真是为你高兴啊!来来来你先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