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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7 战败的凯歌(2 / 2)

弗兰契丝嘉的呼唤摇撼着眼前的血池,数千名的亡魂在呼唤声中抬头,以其凹陷的眼窝仰望天空。从她口中吐出早已亡轶的古老语言那是翱翔在战场上空狩猎亡魂的残虐女神的真实名讳。

路裘斯凝视着手中紧握的长剑尖端。

(为什么)

耳中的悸动化成了疼痛传遍全身。

因为在他眼中,克里斯正用双手抓住了他的剑身。

野兽的手中渗出鲜血,顺势滑落;但路裘斯劈下剑刃却偏离了他的胸口,悬在半空中发出了轻颤。

(为什么?为什么他看得见我不对,问题不只是这样)

一阵狂乱的困惑盘踞着路裘斯的意识,甚至混淆了他对天地的认识。

(这家伙为什么?)

(他用两手握着自己的剑拄在地上,却又用另一双手抓住了我的剑?)

心里的疑惑在阵阵血潮的脉动中逐渐化成恐惧。路裘斯觉得不太对劲,他觉得一定有什么事情不对,一定有什么事情是他没有注意到的。

(有什么事情我没有注意到?)

是路裘斯呀?

克里斯问。这声质问让路裘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看得见我?)

然而,眼前野兽那双漆黑的眼眸却没有聚焦在路裘斯身上,仍游移着找不到焦点。

(他没看见我,但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呢?}

殿下!身后传来众骑士的呼唤。他们察觉到情况不对了。

别过来!离我远一点!

路裘斯全身僵直大叫一声,他判断野兽之子已经察觉到他的存在了。而下一刻,若是对方的手能够自由活动,很可能就会施放烙印之力,打开地狱之门。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家伙看得见我!

那力量不是只有你有克里斯带着痛苦的表情说:不是只有你有。

你你说什么?

被对方抓住的剑完全无法动弹。

你的力量原本就是野兽的力量,而打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拥有这个力量的碎片。

什么你、你在说什么!

克里斯黑色的双眸忽然变得恍惚,意识飘向遥远的过去,七年我跟母亲在一起的七年间,我从没有发现,但是为了守护母亲,为了永远跟母亲在一起,我在不知不觉中使用了这股力量。

(这、这家伙在说什么?)

(他拥有这股力量?他生来就拥有这股力量?)

(对,我的刻印之力确实是从冥王欧克斯身上抢夺来的,但这跟那个跟他说的)

我一直都躲在仓库里,而村人也一直知道我躲在仓库那儿。不过,他们从没有找到我。因为,我用跟你一样的力量,侵蚀了他们的辨识能力,连我自己的也是。所以没有人可以辨别出我跟母亲谁是谁。

(侵蚀他人的辨识能力侵蚀别人的知觉?)

路裘斯,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瞬间,一股恐慌化成了力量促使路裘斯得以驱动僵直的身子,他猛力抽回手中的剑向后跳开。心脏的跳动宛如敲响的钲钹在他的脑中回荡。

(他不是一个人!)

(这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这人就在他的身边!)

(我无法辨识出这个人的存在!我的辨识能力被侵蚀掉了)

路裘斯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一跃,他伸手抠向自己的额头。几乎痊愈的伤口传来了痛觉,一直遮盖着他视线上方的刻印之光消失,被解开的索姆奴斯神的刻印之力瞬间烟消云散。

尘沙随风拍打在路裘斯的脸颊和脖子上,同时侧向掀起了他那件紫色的斗篷。

眼前站着一名遍体鳞伤的少年拄着剑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而在少年身边,一名红发少女身上羽翼般的衣袖也沾染着鲜血。

两双黑色的眼眸带着坚毅的光芒紧紧扣住路裘斯。

他笑了。

克里斯蹙起了眉头,而米娜娃则用被剑划伤的两手手掌环抱着自己的双臂。

(真是了不起的计谋。)

(米娜娃陛下没带着自己的剑,让我完全感觉不出周围的异样感。)

(他们用这种方式将我逼出战场。)

一股令人作呕的喜悦随着汹涌的血潮同时窜遍路裘斯的全身。

(不过,赢的人还是我。)

克里斯托弗洛艾比梅斯。

他喊出了少年的名字不是野兽之子的,而是被选为王绅的,托宣女王的夫婿的名字。

你跟我一样。

跟你一样?

克里斯举起了手中的长剑摆出架势。

对,你们的计谋很出色。不过为什么你没让米娜娃陛下拿剑呢?

这句话让克里斯的脸显得有些扭曲。

如果这么做,那么刚刚你们就已经赢了。因为米娜娃陛下只要拿剑刺穿我的首级你们就赢了,但为什么你们没有这么做?

路裘斯说话时的声音中带着晦暗而激昂的冲动。

因为你跟我一样,想要亲手杀了对方,夺走对方的力量。

他举起了自己的左手,索姆奴斯的刻印再次放出青光。

你这股**会要了你的命!

路裘斯的左手手背贴到额上的瞬间,催眠之神的力量再次施展开来,强力地摇撼着天地。克里斯的目光失焦,路裘斯跨出脚步侧向移动,而米娜娃则随着他的动作转身。克里斯茫然地站在米娜娃的身后。

(就算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又怎样!我会再次侵蚀你的辨识能力,然后)

路裘斯举起手中的长剑,狠狠蹬了一下地面朝米娜娃冲了过去。

(你可以躲开!很轻松地躲开!但这么一来,那个克里斯托弗洛就得死!)

(不过,不管怎么样,你们两个人都要一起在这里)

一双白色的羽翼展开。米娜娃张开了双手,好比要用身体挡住路裘斯的剑一般。瞬间,一股疑惑宛如火山熔岩般滚烫地烧灼着他的心绪。

(这这家伙在干什么!既不躲,也不闪,不挡开我的剑!为什么!为什么)

但这样的疑惑没有任何人给出答案,而是被额头上一股炽烈的冲击,连同刻印一同斩断。

路裘斯的鲜血和脑浆喷洒在米娜娃的脸上。他手中的剑仅仅戳破了米娜娃那身白衣胸前的一小块布料,而一把宛如冰柱般的长剑却从米娜娃耳边伸出来,笔直贯穿了他的头颅。

我可是托宣女王呀!米娜娃喃喃地开口:我早已经预见了你今天会在这里杀死我了,只是克里斯吃掉了这个死兆。

他们活下来了,以这样的方式,而米娜娃的这些话没有传到任何人耳中。路裘斯的尸首从刺穿他头颅的剑身上滑落而摔在地上,被卷起的尘沙吞没,飘散在风中。

普林齐诺坡里大教堂笼罩在一股凄凉的静默空气中。

暗红色的污泥、白骨、腐肉被大地吞了回去,原本掩盖住所有草坪、石砖走道的血泊在蒸腾的泡沫中蒸发,刺鼻的腐臭味也消失了。但整个大圣堂前的广场却仍沉浸在一阵连空气也变得僵硬的静默气息之中。许多手脚被吃掉,被溶掉了的神职者瘫倒在庭园各处;尽管有人吐了一地的血早已丧命,但活着的人不只没有声音,没有痛苦的呻吟,甚至连呼吸声也听不见。

所有人在沉默中静视着站在城门前方的弗兰契丝嘉看着她前额闪耀着青光的刻印。

战争女神蓓萝娜。

终于有人发出了一声呢喃。

所有人都看见,听见了,前一刻弗兰契丝嘉口中呼出的,一般人甚至不可能发声的,女神名讳。

脚下一**在涟漪中沸腾的血海。死者的躯体、生锈的长矛、还有残破的紫色旌旗缓缓沉入血海之中;天上传来响彻脑海的战争之声弗兰契丝嘉几乎崩溃。她的双脚失去力气差点跪到地上。其实她想就这么倒下去,就这么回归大地与尘土,等待夜晚来临。然而,此时她看到自己的两手手背,手背上还焕放着刻印的青光。

阵阵脚步声拖过草坪朝她走了过来。她抬头,看见那熟悉的铁灰色头发,还有那向来不带任何表情的灰色双眸。是吉伯特。他左手中的剑,剑身已自中段生锈断裂;右手肩膀上缺了一块肉瘫痪地垂在身边;右腿的皮肤被烧溶,皮下组织外露但他仍继续朝着弗兰契丝嘉走来,扔下剑,蹲下来用左手捧起了一副身躯。

是马尔麦提欧的尸体。他干巴巴的脸庞、圣袍全都沾满了凝结的血块。

(是是我杀了他。)

弗兰契丝嘉看着尸体胸前穴着的琉璃短剑,再次痛苦地认识到了这个事实。

她从吉伯特手中接过了尸体,这副身体似乎根本不是人的身躯。

(这、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这代表了什么意义吗?)

(为什么马尔麦提欧准祭司座下非死不可?)

她仿佛看到马尔麦提欧身上的伤口中流出了他的体温,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然而,她仍向前迈开了脚步,抱着尸体,穿过吉伯特的面前往中央大圣堂的入口走去。

聚集在庭园中的枢机主教和主教们全都将疑惑的眼光投射在弗兰契丝嘉的身上。她停下脚步,环顾整座庭园,喃喃开口:

准备举行枢密会议吧!帕露凯诸神希望这场选举在今天,这个时候举行。

这句话让在场的高位神职者的表情顿时僵硬了起来,但弗兰契丝嘉再次迈开脚步。随后有一个人跟了上去;接着一个、又一个众人齐步前行的同时,每个人的脸上都像是大病时回光返照一般充满了生气。

站在大圣堂入口两侧的僧侣被弗兰契丝嘉丯人的气势吓得赶紧帮她开门,其后重叠的脚步声跟着她走了进去。弗兰契丝嘉额上的刻印此时仍泛着微微的高温。身穿白色、黄色礼服的高位神职者在此时赶过了她的脚步,没等人门合上,这些人的口中已同时高喊着:

弗兰契丝嘉!

弗兰契丝嘉!

弗兰契丝嘉德札卡利亚!

一阵恶寒之中,在场的枢机主教、主教,超过百对的目光全带着慷慨激昂的热忱紧紧扣在弗兰契丝嘉身上。

弗兰契丝嘉德札卡利亚!

弗兰契丝嘉德札卡利亚!

弗兰契丝嘉德札卡利亚圣蒂姬玛耶蓓萝娜!

弗兰契丝嘉德札卡利亚圣蒂姬玛耶蓓萝娜!

弗兰契丝嘉无心地聆听着众人齐声高唱着她的名字,同时心里痛切地涌出这样的感想:

(这是这是我头一次吃了败仗。)

胜者的尸首在她的怀里已经成了沉重的冰块。

(准祭司座下,您要我除了既有的重担之外,还要再背负起神灵的意志,是吗?)

如果说神灵的存在不是为了世间的人们,而是反过来,世间人们才是为了成就神灵而存在的,那这毫无疑问就是信仰的胜利。

(我这辈子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不会忘记这样的屈辱。)

弗兰契丝嘉迈开脚步,朝着大圣堂内侧深处的祭坛走去,将呼喊着她的名字的声声祝福抛诸脑后。

(我败给了天堂诸神。这个屈辱,我这辈子绝不会忘记。)

(就这么办吧此时此刻的我,就背负着这样的屈辱这样的折磨,当作救赎。但有一天)

(有一天,我一定会把你们全部踩在脚下!)

身后,大门合上的声音响起,宛若断头台上落下的刀刃,冰冷、坚硬、绝然。

路裘斯殿下他

留守圣卡立昂的守城副将军听闻主将阵亡的死讯整个人愣住了。

数刻钟以前,这批驻军的指挥官才带着两千名扫荡部队发兵前往柯勒夏农要塞。这名指挥官身上所拥有的刻印之力应该能够达成十足的战果,然而究竟是为什么?到底是谁,又是怎么办到的不对,现在不是去想这个问题的时候!

你、你这家伙怎么就夹着尾巴逃回来!

扫荡部队的年轻骑士旋即挨了一阵怒骂。

因为银卵骑士团的部队已朝着圣卡立昂攻过来了!

银卵骑士团?那不过是一支不满千人的部队!你们

副将军殿下!

传令兵忽然冲进了军议室,让副将军反射性地站了起来。

是银卵骑士团!他们杀到东门来了!

这个报告让副将军气得哼了一声,大步走向军议室的大门,大骂地作出指示:派出弓箭队!还有,把原本驻守在北方要塞的部队叫回来,再从南门派出四支大队包围歼灭他们!不过是一支不满千人的部队!他们在要塞攻防战中已经兵疲马困,不要一刻钟的时间他跑上阶梯,来到城墙顶端,当他看到城墙外头时整个人愣住了。

东城门外确实如士兵们报告的,都是银母鸡的旗帜。但人数不只千人,这群大军足以围绕着圣卡立昂筑起两道、三道人墙;数万大军淹没了整片荒野,而且到处都飘着银母鸡旗帜。

这、这这怎么怎么可能?

副将军趴到城墙边上,直愣愣地远眺着眼下的数万大军。这不全是札卡利亚骑士团的士兵;其中混杂着札帕尼亚军、柯蒙多军、榭露齐尼亚军、齐露玛尼亚军等等,这几支联军部队全都高举着银卵骑士团的旗帜,口中扬起阵阵咆哮,轰然摇撼着东门的城墙顶端。

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敌军,之前都没有发现,没有跟我报告!

属、属下也不清楚!他们是忽然出现

参谋铁青着脸答话。

什么叫忽然出现!怎么会有这种事!可恶!不准把南门打开!不然他们全都要杀进来了快把城里的士兵全部集中到中庭去!把弓兵叫到城墙上来!用火箭!瞄准对方的指挥系统!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打乱他们的步调就对了!

副将军狂吼似地下达了命令又转身贴到城墙边上。

(公国联军不是早被我军撕裂了吗?榭露齐尼亚军跟齐露玛尼亚不是早就逃回耶帕维拉了吗?)

(到底是谁把他们统整起来的?那个札卡利亚的女狐狸不是离开联军阵营了?现在到底是由谁坐镇指挥?)

(dai理指挥官应该是银卵骑士团的人!这个dai理指挥官人在)

他想找出联军的指挥系统,但眼下数万大军手里高举的全都是银母鸡之旗。

(七万的银卵骑士团大军)

这样的认知浮现在他的脑中,以近乎恐慌的方式。

敌军数以万计的怒号之中,圣王**的守城副将军仿佛听见一个女孩的细声高呼

把他们全部歼灭!

一声令下,大批的银母鸡之旗和各个公王国的军旗全都高举向上。联军的七万大军摇撼着大地前行,在阵阵地鸣之中朝着南北两方开始包围整座圣卡立昂城堡。接着,第一记破城槌随即撼动了整座城墙。<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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