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想干什么?
霜感受到不只是洋馆结构本身而已,连整个空间都开始受到干涉的强力侵蚀。
左碧芸她不只是李宗彦而已,她想连整连同间洋馆的空间,一起固定成永久的意识生命吗!
正如游君翔的猜测,左碧芸已经开始有精神思考过度极端的情形了,在这三百多个日子里持续不断地干涉着,终于在这个时候,她被痕侵蚀了。
如果连你也能够创造出世界的话,那我一定也行!我要、我要创造出我和宗彦都能一起永远活下去的世界!
如果这个世界,不接受她渴求的李宗彦存在,那她也不希罕这个世界了,只要创造出她想要的世界就好。
但是,这种事情又谈何容易,她对于干涉的使用方式,早已远远超越自己的极限,如今她完全是以生命为代价在苦苦支撑着,冷汗涔涔,神色苍白,却硬是凭着惊人的意志力继续着。
霜眉目一寒,朝着左碧芸踏步过去,却很快地被游君翔拉住了手腕。
你想做什么?他问。
甩开了他的钳制,霜道:废话,当然是趁现在宰了她,不然若她真的成功了,死的可是我。
不行!这样的事,我绝不允许!
这么回头对着少女大声回答,游君翔来到了左碧芸的面前,但自她的身体为圆心,散发着令外人不愉快的存在感。
周遭的空间因极端的干涉而开始扭曲,连易鹫都被迫退开,难以接近的青年只能试图开口劝阻她。
快住手了吧!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没有办法和宗彦一起生活下去的世界,我活着也没有意义!
左碧芸的意志虽然已经模糊,却依然坚定。
纵然她已经因过度干涉,存在概念开始被世界抵销,身体逐渐出现了朦胧的淡化情形,却仍执意不愿停手。
看来你真的是不懂啊,想要创造出世界,最先决的条件就是要能够直视自己的痕;而连自己的痕都不愿承认的你,是不可能创造出世界的。
但现在要她理解易鹫的话中涵意,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她已经陷入固执的牢笼中,根本听不进外人的意见,任何人都看的出来她不可能成功,只有她一人兀自坚持着要构筑那虚伪的世界。
别这样,如果李宗彦还活着,绝对不想看见你这模样的!
游君翔开始急了,他清楚,距离左碧芸的极限已经不远了。
左碧芸双眼充满了血丝:就是想让他继续看着我,所以我才这么做的!只要能让他活下去,不管是什么我都愿意做!
--别再骗人了,害他一直无法活下去的元凶,不就是你吗?
突然,一直没有出声的霜这么开口。
女子的眼神先是出现了一丝错愕,然后复被狂气淹没。
胡说!因为我就是因为我的一直努力,他才能活到现在,要不是你们--
霜打断了她,只是继续淡说道:他死了,而且不但死了,如今还因为你的关系继续保持着那种愚蠢的状态。难道让他说你觉得他会说的话,做你觉得他会做的事,这样子,就算是活着了吗?
那个人并不是李宗彦,只不过是你自以为所爱的那位李宗彦而已。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所爱的他,我所爱的他是
吞吞吐吐地,却无法说出驳回对方的话,左碧芸的意志出现松动,只是一年前,她这么选择,一年后,她也不会有所改变。
就算这样,就算牺牲一切,我也绝对要!左碧芸高声叱道。
那是贯彻了信念的决心,她已经失去了一切,所以再也没有任何害怕失去的了,即使只是为了挽回那个其实连自己都早已明了的虚伪存在,也绝不犹豫。在这世界已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她的决意--
除了他之外。
左碧芸的动作停止了。
就在她即将越过那将无可退却的最后界线前,两只熟悉的胳臂从后背抱住她,将她拉了回来。
不敢置信地呆呆看着将自己拥在怀中,那是她不知看过几万次也不曾厌倦的脸庞。
--已经够了,碧芸。
对着她,缓缓地,李宗彦温柔地展露了微笑。
那并不是她的干涉指示。
刚才那一瞬间,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要让他再次活过来,而努力创造着属于他们的世界,但全心想要唤醒的他却阻止了自己。为什么,难道她真的错了吗?
她只不过只不过是想要再多见他一面、多说一次话、还有多一次的拥抱,难道这样这样小小的渴求,也是错误的吗?
但是她的所作所为,为的到底是谁?
--是自己,那个寂寞的自己。
对不起,害你这么痛苦,但是够了已经可以了,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你为我痛苦的模样。活下去吧,就算只有一个人,也要连我的幸福一起
他缓缓说着,然后终于在语音渐歇之中,阖上了眼。
左碧芸滑下了泪水,因为她想起了。
是啊,那个总是比任何人都温柔,也比任何人都爱着自己的他,怎么会愿意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呢?
在那一天,在翻覆扭曲的世界中,他最后是用着怎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自己呢?又是说着怎么样的话语,来传达最后的想法呢?
她忘了,但是也没关系。
因为他会说会做的行为,都很清楚地一直存在在她心中。
--活下去即使只有一个人,也一定要连我的分,坚强地活下去。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这样说吧?
如今还放不下的人,只是自己;也因自己的放不下,导致他无法离开。
那是因为,她实在太过想念他;而那思念,却也纠缠着他,以及自己。
直到现在,就连他死了,自己也仍然无法让他放心。
所以够了,是该松手的时候了
看着阖着双眼的李宗彦,那简直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的平和面容,依稀微笑着,她的真实情感终于溃堤。抱起了他,左碧芸开始哭了起来。
小小的啜泣声,孤独地回响着,回想着。
易鹫、霜和游君翔静静地看着左碧芸,看着眼泪持续地流下的她,那模样就像是要哭诉洗尽这一年来,所承担的所有悲怆。
宛若在倾诉着。
宛若在亲吻着。
仿佛是久违的重逢。
仿佛是永生的别离。
那是他们两人最后一次的拥抱。
然而纵使只有来自单方面的微弱力道,不过
--那却是左碧芸,最坚强的一次拥抱。<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