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作案手法来看,这件事相当单纯,根本称不上是智慧型犯罪,倒是凶手残忍、冷血,以及那毫无人性的作案心态,简直天地难容;尤其当时是在战后不久,社会民心都不稳定的情况下,这个案件带给人们极大的震惊和恐慌。
大家都以为很快就可以抓到凶手,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因此这件案子才慢慢地扩大了。
当然,警察局一直没有懈怠过,凡是可疑的线索、凶手可能藏匿的地方、珠宝的流向,甚至替井口一郎印名片的印刷厂,他们都不放过,并且还根据三名幸存者,以及曾目击犯人从天银堂跑出来的两三个证人的记忆,画了一张凶手图像,张贴在车站和附近的大街小巷里,请社会大众帮忙指认。
凶手图像经过五次修正后,终于刊登在各大报章杂志上,也因而衍生出许多悲喜剧。
指证凶手的投书和密告信,如雪片般蜂拥而至,为了这些捕风捉影的信件,警察局里闹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警察明知可能被骗,还是不得不前往求证;也有不少人因为某些特征和凶手相似,在街边被警察拦住盘查,造成困扰。这些情形不只是在东京有,全日本各地都时常发生呢!
前面提到天银堂事件是在一月十五日发生的,大约过了五十天后,也就是三月五日的报纸上,又登出一件撼动人心的大案子。
这桩案子才是我要写下的恐怖三重杀人案的前奏曲。
当时,太宰治的《斜阳》尚未出版,因此,像什么斜阳族啦、斜阳阶级啦,这一类的名词都还没有出现;如果当时《斜阳》已经出版的话,这桩案子必定会以斜阳阶级这个名词来涵括。
三月五日的报纸上大幅报道椿英辅子爵失踪的消息,这是战后第一次揭露贵族阶级崩溃的报道,因此社会大众对这个消息相当感兴趣。
事实上,格英辅子爵是在四天前的三月一日就已经失踪了。
那天早上十点左右、椿英辅没有对家人说明去向,就迳自离开家,之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他离开家时,身上穿了一件灰色的西装,外面罩着一件同样颜色的大衣,还戴了一项老旧的礼帽。
家里的人根本没有想到椿英辅会失踪,一连三天过去了,他没有回来,家人向亲戚朋友打听他的下落也没有结果,才在四日的下午向警察局报案。
从椿英辅当时的情形来看,也许自杀的可能性比较大些,因此,警察局趁着向全国各地发出缉捕天银堂案凶手的同时,也在五日的报纸上登了一张椿英辅的照片,就是我手边这张像明信片大小的照片。
因为没有只言片语,也没有遗书,就算椿英辅是自杀的,其中原因也十分暧昧。但是,任何人都可以想象得到是什么原因。
像他那样的人,要在战后的社会里生存,实在太痛苦了。由于椿英辅在停战前一直都在日本宫内厅做事,自从宫内厅被废后,他也遭到免职的下场,由于他在宫内厅的职位并不高,再加上当时的家庭环境逼迫,椿英辅为什么会自杀就不难理解了。
椿英辅在麻布六本木的公馆虽然没有毁于战火,但却由于他妻子的哥哥新宫利彦一家,以及舅舅玉虫*爵的房子被烧掉,因此,他不得不和这两家人住在一起。这件事使得本来就相当神经质的椿子爵更加无法忍受。
其实,这栋房子名义上虽是椿英辅的,实际上产权却归他的妻子秋子所有。
在日本能称得上公卿的人,一般都相当有权有势,而椿家虽是贵族出身,但是自从明治维新以后,一直没有出现什么杰出的人物,因此即使拥有爵位的头衔,收入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椿美辅年轻时,简直穷得一贫如洗,根本没有办法保住子爵的体面。幸亏后来他和新宫秋子结婚,情势才扭转过来。
秋子的娘家姓新宫,也是诸侯出身的贵族,新宫家代代都善于理财,在贵族间也颇负盛名。尤其是在工虫*爵掌理下,家产日益庞大。玉虫*爵虽然没当过大臣,在政坛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椿英辅对玉虫*爵会赞成他和秋子的婚事,始终抱着质疑的态度;相应的,玉虫*爵事后大概也很后悔吧!他总是骂椿英辅是一个只会吹笛子的无能者。
像玉虫*爵这种势利的人,虽然看不起淡泊名利的椿英辅,却对除了酒、女人和高尔夫球以外,什么都不要的外甥新宫利彦推崇备至,赞许有加。
大家都说:家里来了贪财势利的*爵,再加上一个不务正业的大哥,又被人斥责是无能者,即使是个性温和的椿英辅也会受不了。
放下这些暂且不谈,椿英辅下落不明的消息在报纸大肆报道后,闹得全国皆知,唱片公司也立即把握这个大卖点,推出(恶魔吹着笛子来)这张唱片。
一如先前所说,这张唱片里藏有许多深远的涵义,只不过当时没有被人察觉到罢了。这张唱片的风格不同于一般的歌曲,况且在西洋乐器里,长笛独奏并不是很流行,因此,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评价。
过了许久,椿英辅依然行踪不明,大多数的人都认定他已经自杀了。
椿英辅在战后曾谈到他对死亡的看法,他认为与其死在家中,还不如找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一个人静静死去来得好。
因为他有言在先,所以大家都认为椿英辅一定是死在哪座山里面。
果然不出所料,这个预言后来竟然成真。
椿英辅离家后的第四十五天,也就是四月十四日,警方在信州雾峰的树林里发现一具男尸。从服装和身上的遗物看来,应该是失踪的椿英辅,所以他们马上向子爵公馆报告。
可是椿英辅的家人却为了应该派谁去领回遗体的事而僵持不下。秋子由于不太能接受丈夫失踪的消息,因此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猛然间遇到这种事,她只好叫女儿美弥子的表哥一彦去办。
一彦不但是椿英辅的外甥,同时也跟着椿英辅学吹长笛。
不过一彦当时二十一岁,美弥子才十九岁,两个人都太年轻了,光是让这两个孩子去,还真叫人不大放心,至少得有一个懂得人情世故的大人跟着才行;而这个人当然应该是一彦的父亲新宫利彦了。
所以秋子坚持要利彦同去,但是利彦始终不肯点头。他认为与其去领回妹婿的遗体,倒不如向妹妹要钱去找女人,或是找几个朋友去打高尔夫球来得愉快。
后来因为拗不过妹妹的哭闹,再加上有笔为数不小的玩乐资金作为交换条件,利彦才带着一彦和美弥子出发。同行的还有一个是椿美辅在战后收留的友人遗子,名叫三岛东太郎的年轻人。
一行人到达现场后,一切的手续、善后事全都是三岛东太郎在处理。
尸体在解剖后立刻火葬。令人吃惊的是,根据现场环境和医生的验尸报告推测:椿英辅在三月一日离家后,就直接到这里来了。虽然检验出他是服用了氰酸钾,但也许因为雾峰这个地方天气比较寒冷,所以尸体几乎没有腐烂。
椿英辅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随着他丧礼的结束,大家也都以为这桩失踪案件已经告一段落,然而,事实却不然。
半年之后,恶魔又高声吹着诅咒之曲而来,让人们不得不从另一个角度重新审视椿英辅的失踪案件。<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