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上有一些不成文的潜规则,逢劾必辞就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条当然啦,那种“笑骂由他笑骂,好官我自为之”,或者“愈弹愈起”之类恋栈之徒,历朝历代全都少不了,但即便真的为官清正(可能吗?),也从来都不会留下什么好名声。¢£¢£,
所以今天段瑕提出来了,上天示警,宰相们就应当引咎辞位,话一出口,不仅仅是勋啊,重臣们全都免冠伏地,口称“臣之罪也”。
魏国是群相制,以中书、尚书、御史三台的长官为宰相,以其左副官为副相也就是宋代俗谓的“执政”这六个不用提了,同时就连宗正、秘书、门下三省的主官,也皆请辞。这种姿态是必须要表的,不然宰相请辞了,你们跟旁边儿乐呵呵地瞧热闹,那是啥意思?开心自己可以上位了吧?
而曹操当然不会因为一名小小的郎中跳出来妄言天意,就应允宰执们集体辞职,就此给朝堂上来场大换血,他当即怒(www.ibxx.com)声斥喝段瑕,命其回家去闭门思过,随即好言抚慰众臣,甚至最后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得无欲孤为诸卿整冠耶?”你们还不肯戴上帽子,是想我过去给你们逐一捡起来,再亲手帮你们戴上吗?
段瑕的矛头直指魏之宰执,这就给了曹操一个很好的台阶下。身为君主,只要曹操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如同当年的汉明帝一般,自然宰执乃无必辞之理。然而即便如此,最终这趟朝会也被迫在一片凄惶、恐惑的氛围中草草收场。是勋与中书左仆射刘晔刘子阳并驾返回中书台。才出王府。刘晔就特意换登了是勋的车。凑近他低声问道:“段思阙为陈长文之属,得无长文之意耶?”
是勋瞥了刘晔一眼,心说我也是才得与闻此事,心里跟你一样没谱啊,必须得晚上返回家中,去找关靖、逄纪他们问问,自家的情报网或者校事那边有啥新消息,才能得出比较准确的结论来。当下微微摇头:“长文欲相。易也,何必如此?”
以陈群的能力和名望,吏部尚书的职务,距离宰相也不过一步之遥而已,他若想做宰相,有大把的手段可以使用,何必出此下策呢?一棍子搂倒所有宰执,想上位也不能够这样360度全方位地树敌啊!
刘子阳亦当代智谋之士,但在曹魏体系之中,他的身份却相对尴尬乃光武帝子阜陵王刘延之后。正牌的汉室宗亲他这中书左仆射的职务还是是勋向曹操推荐的,刘晔多番辞让。曹操都不允准,只得暂居其位。所以刘晔平常对工作是兢兢业业,同时遇事多请示,绝不敢擅作主张,对同僚是客客气气,同时敬而远之,绝不敢有什么私人往来,且他对此副相之位,也并没有多么恋栈。
因而既然想不通其中缘由,刘晔就向是勋表示,要不然我上表辞职算了“令君为大王股肱之臣,不可轻离,而晔去位,斯可堵悠悠之口也。”
是勋连连摇头。他当初所以向曹操推荐让刘晔当左仆射,把莫逆之交的董昭都往后排,主要是因为刘子阳在行政工作上比董公仁能干,庶务皆可委之,方便自家躲懒。所以说,怎么可能让刘晔辞职呢?你说换谁补上来合适?会不会把自己给累死?“且当探明其真意,方可应之。”
就这么迷迷糊糊、浑浑噩噩地过了一整天是勋这个郁闷啊,才知道但凡有人抢占了道德至高点,哪怕你再怎么巧舌如簧,全都无可辩驳,顶嘴就是拒谏,是恋栈,会遭到舆论挞伐的。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他赶紧乘车回府。本来按照惯例,今晚应该出城去宿于管氏别业中的,但是提前派人过去打招呼了,说今天我有要事,必须留在城内,咱们以后再找补吧。
可是回到府中,甫一召唤,叫的是关靖、逄纪,来的却是三个人。是勋抬眼一瞧,不禁大喜过望:“孔明,卿何日归都耶?”
原来跟关、逄二人一起进来的,不是旁人,正乃是勋首徒诸葛孔明。本年诸葛亮二十九岁了,在原本的历史上,正好是辅佐刘备坐镇公安,谋图荆南的时候,说来也巧,在这条时间线上,他也刚好从荆南四郡归来“亮午前便得入城,求谒魏王,期以明日,故此先来拜谒先生。”
是勋说你回来得正好,快坐,快坐,我正有事情要找你商量。孔明稽首后,便与关、逄二人一起落座,笑吟吟地对是勋说:“荆州初定矣。”
是勋瞧这小年轻挺兴奋,大概憋了一肚子的话,特意想来老师面前显摆。所以他强自按捺心中的疑惑和惶恐,先不提段瑕上奏事,反请孔明“可备悉言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