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永康元年五月二十三
明宁宗朱见澈继皇帝位,内阁首辅兼太子太傅于谦总领六部,赏黄金三千两,赐尚方宝剑。原司礼太监汪直被下令统领东西二厂,并拥有节制京城各路兵马大权。而原东厂拱卫司尚铭护驾不利,上念其侍奉先皇有功,卓令其迁至应天府旧宫颐养天年……
汪敏隔着眼前的白布苦笑了一声——争取了,尽力了,付出了——这天下,却依然不是朱见澈的天下!
挣扎的结果,不过是从受制于一个人,变成受制于两个人而已……
“站住!”
依然高亢的声调,依然是狂傲的举止,即使到现在穷途末路的结果,也依然改不了自己昔日里作威作福的习惯。
急忙喝止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两方,汪敏掀起轿帘:“尚公公,别来无恙。”
脸猛地抽搐了一下,尚铭潜意识的躲在了方重言的身后,小心试探道:“汪姑娘,老夫已经走到今天这步田地,姑娘今日前来,莫非是为了报当日之仇?”
摇了摇头,汪敏伸出手摸索着站了起来,旁边立刻有人接过她的手,将她从轿子里搀扶了出来。
尚铭见状又小心的向后退了一步:“王姑娘,你不想报仇,难不成,你根本就是想对老夫赶尽杀绝?”陛下已经答应饶了他,这个汪敏到底有几个胆子,连陛下命令要放的人也敢赶尽杀绝?
笑着摇了摇头,汪敏突然微皱着眉头按住脖子上裹着伤口的白布——比起她的眼睛,她的脖子伤的更重,将来极有可能会留下疤痕。如果她这也要报仇,那也要报仇,这天下她会有多少报不完的仇?
“你的眼睛?”她脖子上的伤尚铭也注意到了,可是他更关心她的眼睛。她脖子上的伤与他无关,可她的眼睛却是他推不掉的责任。她拖着伤跟还没好的眼睛就追他而来,此事只怕很难善了。
汪敏见他害怕,只好后退到轿子边与他们保持距离。她捂着脖子,淡淡的说:“公公放心,我的眼睛只是皮肉伤,因为怕见光这才裹着白布……”
不等她说完,尚铭立刻抢说道:“那姑娘你为何还要与老夫过不去?”话一说完,尚铭立刻就后悔了——自古成王败寇,至死无怨,汪敏要杀他的理由有很多很多,未必要在中间隔着血海深仇。
侧耳,汪敏缓缓的摘下遮眼的白布:“小女子会不会跟公公过不去暂且不说,公公您就那么肯定,您的那么多仇家,真的愿意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你回到你南京的老巢去休养生息吗?”睁开眼,泛着水光的眼睛一派清明:“还是,公公真的认为,没了我,你就真的能平平安安完完整整的走到应天府?”
东厂是什么地方,它到底结了多少仇家只怕是连尚铭都难以了解的天文数字,于谦不会放他回老巢的,甚至那始终隐藏的第四股势力也唯恐天下不乱的不允许他就这么全身而退。就凭这仅有的几个亲信,就凭这人心离散的部下,他尚铭,早已踏上了黄泉路……
“是啊!”穷途末路,就算他还有南京这个老巢——可南京离京城实在是太远了,一路上艰难险阻,几乎可以算是地狱到天堂的距离。他其实心里也明白,自己真的走不了那么远:“即便老夫算是栽在姑娘的手上,但是姑娘的心思姑娘的耐力,老夫一直深感佩服!也罢,与其死于那些宵小之手,老夫这条命不如交代在姑娘手上。这样,老夫也总算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