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面前一片七嘴八舌地簇里人,青霞的婆婆顿觉恐惧无助。如赤手空拳走在冰天雪地里,又面对一群虎视眈眈地恶狼。杨氏忙晃了晃头,用手帕沾了沾有些昏花的双眼,才看清面前不是狼,而是刘簇里的户主们。可她又感觉他们比狼还可怕。如果是狼就好了,可以把它们打跑。但面前的人,却是披着人皮的狼,比狼阴狠万倍,比狼贪婪万倍。狼只是饥饿难忍时才进入人的宅院里搜寻食物吃。而面前的披着人皮的狼们,却个个居家富有,贪婪无厌,要把她刘家的祖业连根基一并吞没,并且,还冠冕堂皇地吞没,那就是逼她们孤媳寡母从他们中挑选一个过继儿。
杨氏立时感到一阵阴冷,自头顶的百汇穴侵入,迅速漫延到尾骨处。她冷的浑身哆嗦着,想嚎啕大哭。呼天求地,还想大声斥骂他们,可她知道,这一切都于事无补,于是,她强忍住心中的疯怒。极力装出宛转的口气说:“这事呀,还是等朗斋过了五七,再议吧!
老太太没有拒绝,也没有应允,只是让等耀德过了五七再议些事,这很合理呀,哪有在这种时候商议这事的。
“好啊好啊!毕竟十二弟才刚刚下葬,今天商量这事确实不妥,那就等十二弟过了五七再议些事吧!”刘宪德第一个表示赞成。因为他明白。如果今天就议过继儿之事,肯定没他的份,不如向后拖延时间。只要有时间,他刘宪就有机会。
真是败也刘宪德,成也刘宪德。
刘氏族地户主们见刘宪德都如此说,觉得留下威逼恫吓这孤媳寡母的,也没有什么好结果,人家一急,报官了怎么办?再说了,十二家的媳妇可不是省油的灯。如果拍拍胸脯,闷心想一想。毕竟现在耀德才刚刚下葬,这连一七也没过,离五七还有一个多月呢!这搁在谁的身上,在今天议这事,都太不近人情。人家杨氏虽没一口应承过继儿,可也没有回绝呀!于是,刘氏族人突然知趣起来,纷纷起身告辞。临走之时,因为良心发现。又说了好多掩饰不住渴望和贪婪的安慰话。
族人离去后,室内出现了奇静地沉寂,就像世界突然陷入了无际的黑暗之后的沉寂。彼此能听到呼吸心跳,彼此能感到对方内心的恐惧和绝望。只是,每个人都被巨大的不知所措和悲痛压抑着,没有力量说出一句话。所有的人,都面目呆滞,悲痛欲绝,目光绝望迷茫。真勾勾地无没目标地睁着。雕塑般的一动不动,不说一句话。那表情,那气氛,就像置身于世界末日的死寂和绝望里,看不到一点生存的希望。
丧纸被燃过地气味,还在屋里缭绕飘荡;昏迷的烛光,幽幽地飘摇着,抬眼举目之处,到处可以看到丧事之后的迹象,一呼一吸之间,闻到地全是巨大的丧味,昔日辉煌气派的厅堂,仿佛突然之间跌进了地狱,阴森幽冷,恐惧而死寂。只有沉重的黑暗之中,偶尔传过来一两声急促的狗吠声,让人微微觉得有一种人世的感觉。
突然,杨氏雕塑般的身体,竟然抽出般的抖动起来,她喉咙里也发出哽咽般的僵硬响声,头不由自主地随着抽动向后仰起,脖子也僵硬地像木桩一样管不住头颅。
当其它人意识到杨氏不对劲的时候,杨氏僵硬的身体,已经抽出着从红木椅子上滑落在地上了。
众人全慌了神,男主人不在了,这一向坚强沉着的老女主人就是所有人唯一感到可以依靠的支柱,如果这唯一可依靠的支柱再一坍塌,那这个世界,就真的坍塌了。
因为巨大的悲痛欲绝,谁也没想到指使人去请良医,众人只是七手八脚地把杨氏抬到屏幕里面的卧塌上,将杨氏地身体平放一会儿,与杨氏灌了些热茶,又大呼小叫地呼唤了一会儿,杨氏才慢慢地苏醒过来。
苏醒后的杨氏,目光迷茫地望着围着她的众人,像是不认识似的望着他们,不知所措,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安地四下张望着周围的一切,一脸的疑惑和彷徨,并不住地探问:“你们是……是谁呀?这……这是
众人看到杨氏像失忆一般地眼视和问语,突然想起了刘耀德被绑架之后回到家时的情景,全哭着大喊起来:
“娘!”
“老太太!”
杨氏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和称呼,怔了一下,似乎正慢慢从另一个世界苏醒过来,她惊恐不安地地再次打量着周围的人,好像慢慢认出了他们,同时,悲痛欲绝也慢慢回到了她地脸上,并且,越积越浓,越涨越厚,又变成了刚才雕塑般地僵硬呆滞面孔了。
“不……不……”杨氏痛苦地说着,头不停地在卧榻的引枕上僵硬地摆动,那痛苦无助地表情,像是很不愿意从失忆地世界里回到痛苦的现实中来。
“娘……”青霞握住着杨氏的冰冷的手,望着往日雍容尊贵,沉着慧智,持家有方,一呼全院应的婆婆,现在那痛苦不堪的绝望表情,心里痛的吱吱作响。那种痛,不是血泪之痛,是一种心如刀割般的痛,是一种不能用语言表情呈现的痛,只是用悲哀地大声喊着杨氏。
青霞的呼喊突然让杨氏惊醒似的一颤,她直挺挺地竖起来,一把将青霞揽入怀里,声嘶力竭地凄喊到:“青霞!”
此时此刻,这个在丈夫死后,一直坚强地撑管着刘家基业和兼管教养儿子的杨氏,现在又丧子的她,好像再也没有一点力量和坚强了,她哆哆嗦嗦地圈缩在青霞的怀里,抬起绝望而无助的双眼,视青霞如救刘家资产的天神,又伸出手拉住一旁的淑女的手,求助似的望着她们,嘴里无助地呢喃着:“我们该怎么办……”
此时此刻,杨氏七年来对她俩的怨恨和厌恶,都随着族人那恶狼般的贪婪目光,刹那间消失的云消雾散,无影无踪。七年来的一切过结,此时此刻,都那么的不足挂齿,微不足道。现在,儿子不在了,她与她们的心,七年来从没有的这么贴近,这么心心相通。
于是,青霞将其他人全部支走,只留下淑女,她拥抱着婆婆,悲伤欲绝地安慰婆婆说:“娘,你放心,我刘马氏不过继任何人的儿子。”
“我们孤寡母女,到时候怕由不得我们说了算了,儿呀,你是没看到他们刚进大厅时的气势呀!”杨氏抬起无助的头,发自内心深处的爱怜眼视,看着青霞,眼泪横流,哽咽不成语,“青霞,娘年纪大了,吃不了几年阳间饭了,可怜我儿命苦呀……”
“哎呀!”淑女一把甩掉杨氏握着的手,气愤地说,“哭什么呀,不就是过继儿吗,干吗过继别人的儿子,可以让小姐生一个自己的儿子呀!”
淑女说着,向探头到屏幕外的门口处望望,这才将头挤到青霞和杨氏中间,悄悄地耳语起来。
淑女的话,如黑暗中的一声春雷,让青霞和杨氏都吃惊地望向她,悲伤欲绝的脸上,猛然升腾起丝丝缕缕的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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