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受命,君臣已明,胤祹不敢贸然造次遣人通禀,也只得堪堪立在门外相候,久不见有人出来,胤祹正满心忐忑地思量着要如何去说这事,刚好马尔赛也是交待完关防回来缴旨,亦不知遇上什么事,满脸的黑气,胤祹既见着他,哪管去想别的,只如获至宝地松下一口气,忙两步赶上前来,简略地冲他说过来意,只说是等候圣意处置,便拉了胤礼一道在风里肃手候着,专等内里的旨意。</p>
马尔赛闻言亦是大惊,进门叩了安,原是要说前头查看关防时据侍卫所见,胤祉与胤禩两个方才私下见面的事,因看的不真切又不曾坐实,也不敢随口就讲,况而今见屋里头沉闷的紧,便也就索xìng压下了这事儿,待rì后寻着机会细细禀奏就是,是以他便将王掞传错旨意的事先急急禀了,对这不大不小的岔子,在场几人在惊异不免之下,不禁也都拿了询问的目光望向胤禛,候着他的处置意见。胤禛此时正和胤祥、隆科多两个商议着尊封太后之事,一时间听了这样的事,虽是蹙了眉头,当下倒没有太大反应,胤祥知他最深,见胤禛疲累之下仍勉力撑持着正襟危坐,也不忍再烦他动心神,当下劝了句道,“我想应该是有什么人传错了旨意?皇上此刻也不必见他们。”“十三爷说的是,这事儿教给奴才去办吧。”隆科多当即也附和了一句,说着,边又与胤祥对视了一眼,皱了眉问马尔赛道,“你说是胤祹在园子门口撞见的胤礼?那难道这话儿是马齐说给十七的?”</p>
“马齐最是稳妥的一个人,哪能做出这种轻浮的事儿来”,胤祥摇了摇头,眼风透过窗格子,略略扫过一眼院外,转对几人道,“怕不是胤礼毛毛躁躁随便打什么人哪儿听来的,皇上眼下不宜费心思见人,还是舅舅出去代为问一声吧,知道哪儿出了岔子,赶紧处置。”说着,又以询问的目光看向胤禛,胤禛今rì亲历这一番莫大变故,骤然加具的悲痛与松释,全然令他心神迷惘,当真无一点半点的喜悦,自接旨之后所议的这些事,也都是胤祥、隆科多二人议个定见,再来问他的意思,是以这会子听着他三人说道此事,胤祥的意见他自然赞同,当下便也点了点头,算是首肯,只是不曾忘了替胤祥也做了一番解释,一一说道,“十三也不方便见他们,舅舅、马尔赛你们两个一道去。太后那里的事,就先这么定了,等皇父梓宫入了乾清宫,就去永和宫迎驾。但是西宁那里不能耽搁,今夜就传旨延信去,教他暂代大将军之职,召十四弟回京。”</p>
“嗻。”在场几人俱都齐齐应了,隆科多与马尔赛二人站起身来朝胤禛行罢礼,便也退了出去,外间把胤祹、胤礼两个请到了偏厢里,仔细一番询问,方知是王掞年老昏聩地传错了话,隆科多原就忙得焦头烂额,一时爆炭一样的当场发作了几声,当下便遣了人去追,只不知耽搁了这些时候,王掞那糊涂模样又捅出了多少岔子,这yīn错阳差的,还不知要传成什么德xìng……</p>
而胤禛这厢,看着隆科多与马尔赛二人出去,方才拖着疲惫的jīng神望了胤祥,不知是因了对康熙驾崩的伤恸未已,还是对于前事的不确知,目中俱是沉重,“总理王大臣的事,也等到回宫再一起办,老三,老八他们,还有十三弟你。”“皇上——”胤祥有些担忧地唤了他一声,胤禛只是摇了摇头,听了胤祥这一声异于往rì的称呼,再望了他此刻眼中的诚挚敬顺,反是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战战兢兢了这么些年,而今真到了这一rì,却又觉得——,哎,总是一个难字罢了。我如今,倒能稍许体味皇阿玛他的心境,兄弟中要以身命来争这个位置,全然不值得呵。”</p>
“皇上……”胤祥张了张口,却也不知该如何去开解他,嗫嚅了半晌,终于也顾不得自己膝上针扎一般的疼痛,强扶着胤禛起身入内坐了一旁,忧着心又劝了句道,“皇上jīng神不济,还是先去歇上一刻。臣在这儿守着,有事再禀您知道,至于有些事儿……就别想了。”听了这两句委婉贴意的话,胤禛连rì慎戒不宁的心绪仿若得了一瞬的松弛,当下默阖了眼睑,稍点了点头,便就此沉沉睡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