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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问行走了过来,正要取画去与康熙瞧,忽听得一声,“朕过来看。”不妨康熙已是自走了过来,负手端详了一阵,点着画上那傲立清隽的竹子,笑道,“好画。这才几年啊,倒跟你的诗文风骨成一样儿了,实话说给你,朕还真是不想容你这清闲的日子,看看他们几个,哪一个不是见天被朕支使着差使,偏你,天高皇帝远,支使不动。”</p>
这话虽是玩笑,却说得宋荦心中一凛,他终是老于宦海,又侍奉康熙几十年,面色不改,言辞上更谨慎了几分,还是循着君前奏对的格局,笑着回道:“这话皇上可是屈了臣,臣有如今的清闲日子,不都是承了皇上恩眷么?皇上一身系万民福祉,掌一国之权责重器,岂是臣这样微末职司所能比拟,臣虽寓乐田园,却总追念当年面聆训诲之日,感慕尤深,皇上但有差遣,臣自当竭尽犬马。”</p>
“总是你们这些老人知朕心意!”康熙抚案一叹,摆了摆手,微微笑道,“再大的差使,也断不烦你们出来,像子端、棟亭他们两个,积劳成疾,朕就引为惜憾了。诶,好了,朕不过一句玩笑,真论起来,如你这样替朕看顾着文墨,最是朕乐见的。你那几本集子朕见了,写的极好,可惜前头闹的乱,但愿江南文风都有这一番清平之意才好。”</p>
提及自己的私集,康熙必是看过的,许也见过上头的序文或是批注,料来应当知晓自己与王鸿绪、张伯行、曹寅等人的私交,想到这里,宋荦不禁要感慨真一个“圣明洞鉴”,是以心惊之下,不得不急于解释道,“臣与王鸿绪等多有交游,与张伯行亦有往来,这本是文士之间的事,虽时有唱和,却分毫不敢语及朝中之事,臣身不在庙堂,无关同僚谊属,却不敢不以忠恳谦退为立身规束,想来一般都是大臣的身份,旁人也不至失掉这份规矩。至于江南士子,纵有一两个人狂生,大部都是赞颂我朝盛世升平的,皇上治平之道,是远胜列朝诸君的。”</p>
康熙不置可否,一时生出些意兴,提起笔来,悬腕思虑着,这头顾问行早将一张素宣铺陈开来,康熙用笔在暖砚濡满了墨,随口道,“年岁上来了,偏就时时觉得寂寞,待过了这个节庆,你们也要走了?”听康熙言中隐约带出些伤感之意,宋荦不禁近前两步,宽慰着道,“臣总想日日伴驾,但也不便打搅皇上,臣定了五月头上再行回去,也是眷恋圣颜,备着皇上召臣说话儿呢。”</p>
“哈哈,好,朕也来作首诗赐你。”不一刻,诗文已就,康熙从顾问行手中接过私印,便将那方‘体元主人’的小印钤在上头。李光地立在一旁,吟诵出声:“受祉林泉颐养年,世家耆德自天全。少时剑佩登三殿,久任吴淞抚九阡。行俭铨衡有令誉,广平才藻入清篇。修龄喜得人间寿,雪作须眉兴欲仙。”康熙洒然展卷,迎风一扬递了过去,宋荦当即跪了,一腔感慕之情无以言喻,惟是红了眼眶,双手接过叩谢不已,还是康熙命人扶了他起来,对这一众人道,“都随朕走走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