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的书很多。^^_首发她竟逼迫我学习了。不能眼看着一个好好的小姑娘变成一个粗俗无知的莽妇，她说，这是为了我以后的气质风度。有些人的风度是与生俱来的。像大年哥哥。但我是没有的吧，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见识浅薄的粗人。
青玉的皮相，是可以在看书之余提神醒目的。我对她不够熟悉，还不能对她的容貌视若无睹。她对我却是很有耐心，我有时候会烦，面色就不温顺，她也不恼。
青玉才开始学医，每天对着穴位啊草药啊，那些厚重繁杂的书，还要分神教我功课。她不爱做饭，不是不会做，也可以入口，可是她就是不爱洗米刷锅添火之类。厨房里的菜比以往多了一些，够两三个人吃。我有心想看看送菜的人，想着顺道带些什么想吃的零嘴，却没逮住过一回，反而叫自己没菜吃，也累得青玉吃白饭。一回两回，她是不怨的，大概因为她知道我总要折腾到死心才满意。我躲得再小心，也叫人察觉，然后厨房菜篮空空如也。其实那人一定有办法不叫我看见也能把菜送到，但他就是不肯多费一点力气。我没有探究的想法的时候，不管我在厨房怎么发呆闲坐，菜也是会来的。由此可知，这个送菜人不高兴我的窥探行为。这个绝对不是之前那个。之前送菜的人，我瞄见过几次，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的诡异动作。之所以没同他照面，不过懒得认识。现在这个，很叫人好奇啊。
送来的菜都很简单，不用做太多处理，也不是稀奇东西，奇怪的食物我不会做。其实他不送菜来，我也想过猎只什么小野物吃吃。但这附近真荒凉，除了偶然飞过的鸟儿，平常山头应该有的小兽，都不见出现。总吃白饭，是很寡淡无味的。在青玉面有不愉之后，我才不甘的消停了对送菜人的好奇追究。总有些事是没办法弄得一清二楚的。略过好奇心，我应当心平气和。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对小三儿哥哥说的话渐渐多起来。也许是因为不太熟，也不很陌生。那样无所顾忌的讲话，不怕逾矩，也不怕话语不当使他难过。这样的谈话对象是不多的。可惜的是回应太稀有。我对青玉却不能说得太多，她只要淡着脸，皱一皱眉，我就觉得她不高兴听，就觉到有点难堪的窘迫，讲话的兴致就仿佛被压制了一般，闷在胸口，平添许多郁气。所以变身话唠一定要看对象。
他们说江湖上出大事了。对蓝长月的直接影响，是要应付许多来求医的病人。那些病，平常的大夫们都不知道如何解决。蓝长月的住处又不是每个人都来得的，地位低些的，连她的住处也探听不到。他们说起这些的时候，我往往听得很着迷，毕竟是与自己周围的人相关的武林事件。蓝长月明知我听得兴起，却不肯随我的意多聊些，同小三儿哥哥说话说畅快了，又督促着。
“那些乱七八糟，没事干的人自去参和，与你什么相干？不默出这两篇，你今晚就不用睡了。”灯油倒是足的。蓝长月这里向来不会缺乏什么东西。一点也不熏人不呛人的灯油，很耐烧，比姬府用的还好。隐隐的还有一种香，淡得很，却很好闻，若是点着灯，根本是不能入睡的，想来是放了什么提神的东西。被强制夜晚看书，想打盹也不容易。那真是一种折磨。青玉就是这样，就算没有用，也要叫我受些苦头。明明很累，眼睛和脑子都不灵光了，还得紧绷着维持清醒状态，哪个愿意如此？也就是青玉来，我才发现这种灯油有惩罚的作用。
我不明白她对我为什么这样热心。即使与什么人有什么协定（我猜到是什么人），她明着是尽了心的，不必管我的进度。或者有些人很乐意为别人着想，就要求着别人做到怎样。姬或岩的爹爹是其中一个。因为他，我才开始正式学习看书写字。不可否认这对我很重要。然而他只是推一把的顺手罢了。青玉就辛苦些，她没有能使她做甩手先生的手下。要是有，一定也不想管我。在学习书本知识方面，我实在不够聪慧。这样，大?.
他认识我娘和，并且阿娘同不反对我跟着他。我之前从未见过他。那么他们的交往在我有记忆之前。他对我好，这点莫名其妙，仿佛理当如此。我之所以可以安心接受他，不因他奇怪的行为而恐慌，或者其实心里是有想法了吧。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别人好。我曾疑心他是我未谋面的阿爹，年龄大致符合。但这个理由太勉强。他对阿娘的陌生眼神，更甚于对我。他没有与我相认，我也未能从他的话里听出只言片语的暗示。终上所述，这个想法就显得荒谬。同时，我也害怕有一天他对我说他是我爹。我看似与他无碍，会因为他而暂时忽略此间的孤单，无所恃的忧虑，却不能否认，我仍旧怨恨他。他曾差点杀了我。怎么可能真的当没发生过。他给我的恐惧绝望，都白受了吗。怎么能？由此可见我是那么奸滑狡诈。我是要他继续对我好呢。他也以为我淡忘了吧。
也许我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这种认知其实叫我很沮丧。
……
晚上，我突然从睡梦中醒来。床前站着人。对于此我很有点不乐。半夜站在我床前的不管是谁，都叫我生气。我把几颗尖锐的菱形镖捏在手里，睁眼的一瞬，就把它们一把投过去。那个人教过我暗器，这会儿我就用上了。我是该感激他的。因为他，我的枕头下有剑，有暗器，有毒。为什么没有摸出毒粉，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撒毒粉成功的可能性比较高。投出镖的一刻我就懊恼得很了。
是个功力极深的人。若非有直觉这回事，我一定还安然睡着。我真讨厌半夜有人站在我床前。准没好事。
“喂。”这人叫了一声，伸手就把我的镖接过去了。手法之利落，我甚至来不及反应。“没睡醒吧。”带了冷厉的声音。如果不是知道他，我会以为他对我有深仇大恨。
“成…”我总是不去在乎别人的名字，到需要称呼的时候，就很有点狼狈。我有点怕他，不只是因为他的功夫高，更因为他面对我没有一点怜悯的心思。我身上的暗伤，其中就有他造成的。如果说当初他督促我练功是为了我好，我是不信的，相比起来，我更坚信他只是心血来潮，他觉得那么做有点意思。应该是这样没错。
“我叫成华。”他说。我叫他的妹妹霜姑姑，叫他，华叔叔？未免亲密了些。我没有开口，只看着他。他一定不耐烦同我多说，所以同他不必太婉转。
“你可以进那女人的药房吧，给我拿一种药。”他马上表明他的来意。我虽然醒了，却要花一点时间理清脑袋，使它可以正常运转。歪着头思量了一下。“什么药？”
“洗筋十三味。”他说。
我摇摇头。“她的药都没有写名字，我找不到。”
他哼了一声。“一个月内给我。”我心下稍安。“为什么不去问她要？”难道他已经被拒绝？那就打草惊蛇了。或者蓝长月讨要的代价太大？要不就是有仇怨。他烦恼的看我一眼。“她巴不得我死。”那就是第三种情况了。我为自己的正确猜测感到愉快。也因为他烦恼的表情冲淡了他面上的阴霾，很生动。对于别人的烦恼表情抱欣赏态度，算不算幸灾乐祸的一种？
我很想问他，要是找不到怎么样呢。不过既然他没有说出恐怖的话，我还是尽量配合着略过吧。处于劣势还要较真，那可不大聪明。我就假装没有任何失败惩罚吧。
一个月，只希望青玉能学多些药材知识，能够帮我分辨出那么多药物中，哪一样是洗筋十三味。算是侥幸的期望吧。
我若足够胆量，就会问成华这药找给谁用，但他没有给我一丝温和以使我勇于提问。
他稍稍一动，就在窗外隐去。一个个都喜欢爬窗。我腹诽着。跑去把窗子关好。有点恼怒起来。真是麻烦。我同他有什么交情吗。虽然这样想，却没有不帮他找药的意思。也许是因为我并没有真的讨厌他。
有时候要讨厌什么人，并不是因为这个人对我不好。而是因为觉得这个人讨厌。有时候一个人多么优秀，只要他对我不好，我就会讨厌起来。
成华这人，即使态度不好，也叫人讨厌不了。所以我不反对帮他一回。
……
吃完饭，青玉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厨房。
我洗好碗，看她并不打算结束干坐，我却没有开口的心思。如果她是无聊了，我今天却不是很有空。那一堆柴没有烧完，但不多了。林子里那些落叶，虽然不多，也是可以烧一阵子的。总是用那样整齐细致柴火，我有些罪恶感了。那么健康的木柴，都烧作了灰。码得那样整齐规则的干净木柴，在乡下，那些有余钱的地主才要买。蓝长月的排场不会小于村里的富户，柴用完后，会有人送来，没有短缺的可能。可是我有点烧落叶的心情了。不同于烧柴，烧落叶的气势很大，噼里啪啦一大堆叶子就成了灰烬，很有点震憾的意思。也许是这会儿太沉闷了。既不是主人，也不是座上级宾。这种境况，不知道还会出现多少次。因为我是弱者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