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长安城内歌舞升平,暖风熏得游人醉,杨柳青青。()
巍峨的驸马府中,两个同样有着栗色头发和褐色眼眸的人正怒目相对。
“带我们入宫禁,劫持李世民,勒令他返还我们部落人众,让我们重建天一样宽广海一样辽阔的突厥大汗国。”阿史那结社率直直盯着阿史那杜尔,不给人一丝反驳的机会。
“结社率,你疯了,这是谋反”阿史那社尔脸色发白,神色紧张的看了看四周,“这可是长安城,天子脚下”
“我没疯,我们不能再忍受汉狗的蔑视和欺压,高贵的伊利可汗的子孙、流淌着神狼血液的阿史那王族,难道能够永远沦为汉人的奴隶?醒醒,社尔,每天匍匐在李世民脚下不是你生来注定的命运,你曾经是草原上的王者,我们本来就该是汉狗的主人。你难道忘记了吗,社尔,李世民曾经和他的父亲一起向我们称臣进贡,假情假意地和我们结盟示好。他派来的汉人使者欺骗了颉利可汗的眼睛,阴险奸诈的李靖就趁机偷袭,汉人是用忘恩负义、虚伪谎言打败了我们。你知不知道颉利可汗被俘入唐后的痛苦,他拒绝穿汉人的衣衫,拒绝住汉人的房屋,天天在自己院中的穹帐里喝酒长歌,品尝自己咸涩的泪水,这样的日子他过了三年,心碎死去之前,已经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
“你知道突利为什么连三十岁都没有活过?李世民用甜蜜的谎言yin他举众投唐,在消灭了颉利之后,就对他脸色大变,隔三岔五叫他来训斥责骂,把他扔到遥远的北方之后,仍然不放心,借口有人告发他谋反,又召他入京。突利恐惧、悔恨、痛苦不堪,走到半路就得了病,被汉人的医生郎中“暴亡”。他可是曾经与李世民结为香火兄弟的啊仍然逃脱不了这样悲惨的下场。你将来又会怎么样呢,社尔?”阿史那社尔想到那些悲催的往事,垂下头去不说话了。
阿史那结社率见此情形,眼中一亮,继续劝说:“带我们入宫,利用你掌握的职权,我们可以轻松接近皇帝,轻松地抓住他,命令他给我们土地、军队和牛羊,让神狼的子孙重返草原故土。我们会带着他一路穿过汉人疆界,毫发无伤地回到阴山牙帐,然后杀掉他,挖出他的心肝来祭奠祆神和先祖。经过这些年的休养,草原已经肥沃繁盛,牛羊像珍珠一样撒落在无边无际的草场,我们的族人将骄傲地重新归属在我们帐下,往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金狼神军重现于风沙大漠,向东到达日出之处,向南到达日中之处,向西远抵日落之处,向北到达午夜之处,在此范围之内的所有人们均将臣属于我们,我们会夺取曾经有国之人的国土,会俘获曾经有可汗之人的可汗。我们令强大的敌人屈膝,高傲的敌人俯首……加入我们,处罗可汗的儿子社尔,这,不也是你当年拒绝投唐的原因、是你的衷心期盼吗?”
这等气势恢宏的描述,的确令人心动,只是阿史那社尔想到了那年阿史那结社率对亲兄弟的诬告与背叛,那才是他始终得不到天子重用的缘由。一个连亲兄弟都可以置之不顾的人,根本没有值得信任的理由。想到此处,阿史那社尔不住摇头:“天可汗待我亲如兄弟,我不会作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来。”
阿史那结社率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我果然没有猜错,汉人的丝绸蒙住了你的双眼,汉人的美酒软化了你的骨头,汉人的皇帝迷惑了你的身心,让你自轻自贱、失去阿史那王族的骄傲和尊严。你满足于汉人丢给你的几根啃剩的骨头,满足于外表光鲜实际仍然是奴隶的地位,你甘愿象狗一样每天给李世民看门放羊,用尽浑身解数向他献媚取宠。你早就忘了你是突厥神狼的子孙,忘了你与生俱来的高贵血统和保护统领部落百姓的责任——”
“不要拿族人部落来当借口社尔向结社率怒吼。你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族人的生存安危,你在拿上百万突厥人的命运给自己赌博陪绑,只为了满足你那可笑的虚妄的雄心,报复天可汗对你的恶行的轻蔑”
阿史那气极怒吼:“你们想过一旦谋叛失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阿史那社尔逼问兄侄。你们知道汉人大臣反对天可汗厚待我们的声音有多高亢、势力有多吓人?你们知不知道天可汗抵受着什么样的压力?为了庇护我们,他一再拒谏……拒谏……本来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这些都要写进书里、成为他永远都抹不掉的污点让后世汉人责备。你们知道有多少人劝他按规矩视我们为战俘,为蛮夷禽兽,要他把我们屠杀,降为奴隶,流放到南方荒芜的土地去耕种,强迫我们改变生活方式,让“突厥”这个种族永远消失?我们能依赖的只有天可汗的心胸和仁慈,而这些本来就是多么脆弱的东西……结社率,你们是在自取灭亡,不但灭亡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家人,还要把上百万族人也拉进来殉葬,你们的愚蠢和自私令人发指”
“照你这么说,突厥人就只能顺从汉人统治,乖乖的当你的天可汗的奴隶?”结社率反唇相讥:“你看不起自己的族人,你不相信突厥汗国能有重新崛起的一天。”
“突厥大汗国会有重新崛起的一天,”最终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社尔像是在对贺逻鹘解释,又象在自言自语,“等到汉人开始抛弃他们的胸怀和自信,等到他们开始歧视外族、拒绝朋友、妄自尊大,等到他们开始相互欺骗和残杀,等到他们自己削弱了自己,正象我们突厥刚刚走过的道路……但不是现在,不是现在,现在我们太虚弱,我们仍然内部争斗不休,我们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和天可汗统领的汉人对抗,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安静的、和平的、为将来的希望而好好活下去……”
阿史那社尔疲惫的说完这些话,已经是夜半时分,昏黄的烛火跳跃着,映出阿史那结社率铁青的脸色,他仰天长笑:“好得很,现在你就去向你的天可汗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