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长眉微挑,静静抿一口茶,微微一笑,“媚娘不止才艺出群,还善解人意。”话语里含了些说不出的味道,武明空可不敢以为这真的是夸赞之言,却也不得不照单全收,不卑不亢的推脱:“皇上谬赞了,臣妾雕虫小技,让皇上见笑了。”
“你父亲有你这般出色的女儿,也定然深感欣慰才是。”武明空心里猛地一跳,李世民怎么突然提起武士彟来了?难道人已死,还是对他不放心?
武明空不敢懈怠,有些悲哀的答道:“臣妾幼时顽淘不堪,也令先父头疼不已。”说着眼角已有泪光莹然,眼角余光瞥见李世民一搭一搭的把玩着茶盏,一付漫不经心的样子,“哦?那你父亲定是花费了不少心血,才有如今的成效了?”
武明空越来越心惊,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异样,只细细解释:“家母对琴棋书画都略有造诣,臣妾耳濡目染,也学了些皮毛罢了。”
“朕记得,你父亲是在荆州任上去世的,那时候朕还派了并州大都督李绩前去悼暄。”李世民说的是事实,想不到他记忆这样的清楚,天下这么多臣子,若要一个个记住,岂不是大费气力?
更何况,自己的父亲武士彟不过是荆州都督,并非权力中枢机构的臣子,进一步讲,也已经去世两年有余了,为何李世民现在旧事重提?
一个人一直记得一个人,要么,是怀念那个人;要么,就是忌讳那个人。
念头闪过,武明空已然明了,若武士彟仅仅只是荆州都督这样的地方大员,自然不会引起李世民的注意,偏偏他是先皇李渊的心腹!人走茶不凉,李世民对李渊的旧臣现在的心情可谓复杂。
武明空只觉得背后出了一层薄薄的汗,黏住了里衣,极不舒适。她暗自羞恼起来,这么多日子以来,自己一直都沉浸在与李泰的纠葛中,有多久没有关注过外间的形势了?风云诡谲,自己却闭目塞听,若然用心去打听一番现在的情形,又如何会落得这般被动?
要知道,做一切事情的前提,就是先保住性命,若自己在这么沉沦下去,只怕是怎么死的也不清楚。
“臣妾记得那时候李都督还派人送了一箱白银过来,又派人护送臣妾母女二人回乡葬父,臣妾一直铭记于心,不敢忘怀皇上和李都督的恩德。”武明空满脸感激的望着李世民,不放过他脸上最细微的变化。
“区区小事,爱妃不必挂怀,只是朕还听说爱妃与两位兄长之间曾因为回乡之事生出嫌隙?”李世民的目光淡淡的,并不着意的从武明空身上滑过。武明空心里一片冰凉,看样子,李世民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他既然不肯爽快的直奔主题,那自己只好陪他打太极。
“让皇上见笑了,正如皇上所说,两位兄长不大乐意送先父的灵柩回故乡文水,只是先父临终有言,惟愿落叶归根,而且武氏一族的宗祠和族人也在文水,因为家母才坚持送先父的灵柩回乡。”武明空不知道李世民到底知晓多少,只得一切如实说出,藏着掖着还不如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天色已暗,甘露殿烛火摇曳,宫女们纷纷点燃宫灯,霎时间甘露殿恍若白昼,武明空觉察到了隐隐的寒意,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李世民不动声色,“哦?武都督临终有遗言?”武明空大惊,称谓已经直接跳跃成了武都督……
她不敢马虎,哀婉的叹息:“父亲临终前交待了要归葬文水,又吟诵了一句‘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生者,乃所以善死也。’可怜郎中还在路上,父亲就已经过世了。”说罢,掩面低低抽泣起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