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明空一路跟随父亲武士彟回到了武府,武士彟立在庭院高高的桂花树下,回头默默瞅着她,神情晦涩难懂,武明空不敢面对这样的目光,只觉得那目光里面隐藏了无数的心思,令她无所遁形。武士彟长叹一声,似乎有一丝担忧,“明空,你去玩吧。”武明空顺从的点点头,支起下巴坐在窗前,望着湛蓝的天空飞过一只只飞鸟,油然而生出一种孤独感,这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世界,前途是渺茫的漫漫无期,身边的人事一无所知,她到底该怎么做呢?“小姐!”壁容端着茶水,掀开帘子进来,一脸困惑,“刚才奴婢经过前院,似乎听见老爷和夫人在说话呢,不知说了些什么,奴婢看见夫人出来时眼眶红红的。”武明空一惊,“你听见他们说什么没?”壁容脸色困惑更深,“似乎听见老爷说什么紫微星,帝星,天子之类的。”武明空一下子从窗前站起来,心乱如麻,壁仪轻轻呵斥一声,“壁容,若是老爷知道你偷听他说话,仔细你的皮。”壁容面露惧色,“姐姐,我以后不敢了。你别说出去好不好?”壁仪轻轻唤了一声,“小姐?”武明空回神过来,“我要一个人静静,你们都出去吧。”壁仪壁容相看一眼,交换一个眼色,默默的出去了。
武明空面对这陌生的环境,有些无所适从起来,前路漫漫,不知何去何从,茫茫间竟然已走出了武府,来到一处陌生的地方,杂草丛生,层层树林密不透风,武明空回过神来,原来自己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暮色降临,初夏的天有淡淡的凉意,武明空哀叫一声,这里到底是哪里?茫然四顾,无意间瞥见在一处高地有一座小茅庐,在黄昏的斜阳下茅庐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金色,武明空暗自惊喜,有茅庐的地方必定有人,当下不假思索,三步做两步向茅庐跑去,茅庐被一圈树篱包围,上面开满了白色的小花,一大块蓝花开得正灿烂,柴扉紧闭,武明空略微有些失望,站在篱笆门前大声叫喊:“请问有人吗?”喊了大约三四次,终于听见咯吱一声,柴扉摇摇晃晃的被人拉开,走出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来,满头乱发纠缠在一起,胡须满面,那老者立在门前,眯起眼睛不耐烦的问:“什么事?”武明空挤出一付笑脸,小心翼翼的问:“请问您知道武府怎么去吗?”那老者神色微微一僵,看了武明空半晌,突然仰天长笑,“天罡诚不欺我!”武明空被他怪异的行为弄的有些心忧,但是这是回家的唯一希望,忍住焦灼继续问:“老人家,您知道去武府的路吗?”
那老者巍然不动稳如泰山,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武明空焦灼不已,眼看天色渐渐暗淡,她却在这荒郊野林迷路,唐朝生态环境应该还算可以,谁知道会不会有野兽出没?那老者忽的抬起头来,一双深邃的眼睛熠熠生辉,“你是武明空?”武明空心里一惊,难道武明空这么有名?芳名远扬?可是也不至于吧,现在自己不过是个小女孩罢了,怎么会弄到人尽皆知?那老者见她低头不说话,挠挠花白的胡子,哂笑道:“小女娃子,这有什么值得思前想后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武明空把心一横,抬起头来看向老者,“我就是武明空。”老者看着武明空坚定的面容,哈哈大笑,不住点头,“很好,很好,我是燕青平,明天此地,不见不散。”武明空满腔惊异,这到底算哪门子事情?看看天色,苦笑一声,“燕先生,我现在想回家。”燕青平捋捋胡须,抚掌大笑:“我倒忘了!”转身进屋片刻,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出来,武明空定睛一看,原来那团黑黝黝的东西竟然是一条大蛇!心里一阵抽搐,她最怕的动物就是蛇了,就算是死蛇她也不敢多看,更何况现在是一条长约两米的大蛇!燕青平似乎浑然不觉,手一挥,武明空眼前一花,低下头,就看见那蛇缠绕在自己腰间,昂头吐着红艳艳的信子,武明空险欲窒息,僵立当场,一动不敢当,唯恐蛇兽性大发,一口咬下去,那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燕青平微微一笑,似乎是为武明空的反应感到满意,毕竟没有听到令人厌烦的尖叫,“黑虫,下来。”那蛇似乎极通人性,闻言随即温顺的爬下来,武明空松了一口气,半天说不出话来,有些恼怒的看着燕青平,不住腹诽,不指路就算了,居然放蛇吓人!“你跟着黒虫走,它会带你回家。”燕青平说完,转身走进黑洞洞的茅庐,砰的关上柴门。武明空哭笑不得的看着逶迤而行的大黑蛇,强忍住害怕和恶心,仔细看了它一眼,蛇会引路?不会是将自己引到蛇窝里去吧?想想就觉得胆战心惊,可是现在天色已晚,也无别路可走了,只好将希望放在这条蛇身上,小心的跟随在蛇身后,保持一定的距离,蛇灵巧的滑动,武明空小跑跟随,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武明空眼前豁然开朗,依稀可见不远处昏黄的灯火,心里涌现一阵欢喜,终于可以回家了,回家?武明空略微有些酸楚,眼睛发胀,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潜移默化的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低下头去,黑蛇早已不见了踪迹,武明空收拾起满腔的不快,大步跑回家去。
深吸一口气,手叩响铜扣,门房给武明空开门时,脸部仿佛抽筋似的瞪着武明空看了半天,随即又恍然大悟,向里面飞奔而去,“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欢快的声音传遍整座府邸,武明空心里霎时有些忐忑不安,想不到自己晚归的事情居然闹得这么大,刚迈出几步,迎面就是杨夫人酱紫色的身影,身旁是父亲武士彟,武明空苦笑一下,仔细思量该如何解释,一抬头,武士彟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武明空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压抑,“父亲,我不是故意的。”武士彟不言不语,只静静的看着她,武明空心中不安一点点扩散,偷偷瞄一眼对面的父亲,只见他面色铁青,带着些许的怒气,似乎还有一丝黯然,武明空向杨氏投去求助的目光,杨氏眼角含泪,悲喜交加,劝道:“孩子回来就好,老爷不必生气了。”武士彟重重叹息一声,死死看了武明空一眼,在杨夫人的搀扶下消失在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