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这书坊之事，臣还是真不清楚，此事是臣的学生操持。”</p>
刘宗周自有大儒气质，对上万历皇帝也是不卑不亢，此时见皇上满面春风的问及此事，心下便有了数，顺口便把卢飏托了出来。</p>
将来他这学生是要走科举之路的，提前在万历皇帝这里挂个号，对他将来的殿试有好处。</p>
“莫非这奏章不是启东先生写的？”</p>
万历皇帝闻言有些吃惊，再看看那奏章，不光字迹连带语气却又是刘宗周的口吻。</p>
“回陛下，这奏章确实朕的，但臣不通商事，这印刷坊的章程却是臣的学生所做。”</p>
“哦，原来如此，朕还以为启东先生突然脑子开窍了呢，竟然连这经商之事也通了呢。”</p>
万历皇帝这话说的揶揄，不过刘宗周听了却脸不红心不跳，当做没听见。</p>
自从刘宗周在京为官后，常常写奏章劝谏万历皇帝，比如什么君子修身养性、亲贤臣远小人之类的，让万历皇帝很烦。</p>
万历本是小气之人，所以逮着机会，便会揶揄刘宗周两句，但刘宗周却不以为意，依然我行我素，该劝谏的依然劝谏。</p>
朱翊钧揶揄了刘宗周两句，见刘宗周也不辩解，顿觉无趣，随后便又问道：“国子监也有这样通商事得学生吗？”</p>
刘宗周闻言，立即接道：“国子监去岁由延庆举贡一学生，名曰卢飏，是个博古通今之才，此监生年少家贫，感慨寒门读书不易，便想出了这样一个主意。”</p>
刘宗周对于卢飏，自然是关怀备至，圣上面前，便不遗余力得推荐自己的学生。</p>
“卢飏，延庆生源，莫非是去岁斩杀十二鞑子的那个秀才。”</p>
刘宗周不甚了解卢飏之前斩杀鞑子的事，但是朱翊钧对此却是印象深刻，这卢飏来国子监便是他独巨决的。</p>
刘宗周闻言有些惊讶，不明白万历皇帝竟然也对卢飏也有所了解。</p>
“这卢飏确是延庆人，去岁国子监也只招收了一名延庆生源，便是这卢飏，但臣不知道其斩杀鞑子的事，臣观其人，确有贤才，不仅通晓四书五经，且人情练达，对商事也了解颇深，以后若是为官，当时经世济用之才。”</p>
刘宗周这句话其实说的已经很露骨了，不过万历皇帝却似乎对卢飏更加感兴趣。</p>
“这章程是卢监生所做，这卢监生在国子监表现如何？”</p>
见皇帝好奇自己的学生，刘宗周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卢飏在国子监的种种表现捡着优秀的方面的说了。</p>
“这卢飏竟然还是个勤敏好学之人，朕当初没错看他，启东先生觉得这卢飏能中进士否？”</p>
刘宗周闻言，心中惊颤，似乎皇上陛下对于卢飏也是了解一些。</p>
但是卢飏能不能中进士这话，刘宗周也不敢放言，江南一些颇有文名的儒生穷尽一生中不了进士的也大有人在，中进士这事一靠文才，二则靠运气。</p>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刘宗周作为国子监祭酒，是有很大机会将来担任乡试会试考官的，那便更不能说了。</p>
万历皇帝见刘宗周闭口不答，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话问的有些过了。</p>
在经过弘治年间的科场舞弊案后，官员们对于谁能中进士的事，都讳莫如深，免得一不小心说出去的话，最后反而成了自己的催命符。</p>
“哈哈，朕问的有些不合时宜了，不过这卢飏十五岁便中了秀才，以后中进士应该也不难吧。”</p>
朱翊钧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跟刘宗周闲聊，但刘宗周心道：这话你能说，我可不能说。当下还是唯唯搪塞。</p>
“陛下似乎知道这卢飏卢少卿？”</p>
见万历皇帝老抓着卢飏能否中进士的事不放，便赶紧转移话题，正好将心中疑问说了出来。</p>
刘宗周对于去年春季万历封赏卢飏的事不甚了解，所以便不清楚卢飏与万历皇帝的渊源。</p>
“朕确实与这延庆卢飏有些渊源。”</p>
不等万历皇帝吩咐，那李恩便把话接了过去，将之前卢飏斩杀十几个鞑子的事给刘宗周说了，直把刘宗周唬的一愣一愣的。</p>
刘宗周没想到这卢飏看着文质彬彬的，学业也是精进，竟然还杀过十几个鞑子，当下便被震住了。</p>
“少卿不仅文章做得好，这武功也是不凡，而且少卿于商事上也颇有陶朱之才，这章程便是少卿与国子监的范博士商议的，臣恭喜陛下得一文武全才。”</p>
刘宗周说着跪拜行礼。</p>
万历皇帝则虚扶一下，心里甚是畅快，这卢飏可是他从草莽之中简拔来的，而这刘宗周作为卢飏的老师，竟然还不如他慧眼如炬，心中也是有份小得意。</p>
“这小子是个好苗子不错，就是岁数小了些，所以朕把他送到你那里，启东先生可不能藏私，总要把这小子送到殿试来，如今文武全才不好找，将来朕平北疆，没准还要靠他。”</p>
万历皇帝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门下弟子受皇帝赏识，刘宗周也是与有荣焉，当下便表示一定倾囊相授，为陛下再培养一个济世之才。</p>
刘宗周见万历非常欣赏卢飏，便将这国子监印刷社的来由一五一十的给万历皇帝禀报了。</p>
当朱翊钧得知这个主意竟然是卢飏先提出来的时候，便更加欣喜，这说明这小子不是死读书的货色。</p>
朱翊钧情绪所致，便想着把卢飏叫来勉励几句，但心中有担心这小子陡然面圣，心存傲气，以后再成了伤仲永那便得不偿失了，当下又放弃了这个念头。</p>
“这个奏章朕准了，还有那个给朕的一半收益，朕也不要，你们用这收益将书籍的银钱降些，也算是朕给天下士子一点奖掖吧。”</p>
朱翊钧此事上如此大气，到让刘宗周有些措手不及，赶紧跪下谢恩。</p>
不过待刘宗周回到国子监，将此事给卢飏说了后，卢飏却连道不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