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宴会仍然在昨晚的大厅中举行。太史慈带着徐盛老早就来到了大厅外面的院子中,自是为了寻找那些可招揽的目标。
才到园子门口,太史慈就发现今晚参加宴会的人明显比昨晚还要多。令太史慈惊讶的是今晚居然有许多女宾。
这时代女子也可出席宴会吗?太史慈尚是第一次在这种宴会上碰到女性,自是奇怪,当然在西北六县又另当别论了。
旁边的徐盛却道:“看来今晚许子将先生必到。嘿,早知如此,把貂蝉妹妹带来就好了。”
太史慈大感奇怪,追问下才从正用奇怪眼神盯着他,认为他应该知道这些事情的徐盛口中得知:原来许子将的月旦评分成许多部分,比如:雅量、捷思、将略、品行等等,不过其中有一项是天底下男人都感兴趣的,那就是:仪容。
顾名思义,这是为评论女子优劣而单独准备的。能够获得此项殊荣的,无一不是艳盖八方且出身高贵的美女,成为众多世家子弟所追逐的婚姻对象。更是许多世家大族通过联姻实现强强联合这种手段的标准。
比如上一代的“仪容之首”——徐淑,便是有名的才女东汉诗人,最后便嫁给了大才子黄门郎秦嘉(字士会,陇西人)。
可惜天妒红颜,徐淑的丈夫早死,徐淑孤苦一生,誓死不在嫁人,弄得身为家主的徐淑的哥哥大为恼火,不再照顾没有经济来源的徐淑。
许子将一直认为徐淑仅次于班婕妤,为大汉难得的女诗人。
“瞻望兮踊跃,伫立兮徘徊,思君兮感结,梦想兮容晖。”临了徐盛还背诵了一首徐淑的“离别诗”,在一旁唏嘘不已。
太史慈这才明白为什么今晚的女子如此之多,说穿了就是等待许子将的品评,其中更有各个世家大族的政治目的在其中。
不过这汉代的才女怎么都这么倒霉?这徐淑和蔡文姬第一次婚姻的的遭遇也太像了吧?
算了吧,自己也是无能为力,还是不想为妙。
不过与徐盛相反的是,太史慈恰恰庆幸小貂蝉没有来—他只想让这女孩过平凡的生活,不要再陷入到肮脏的政治中去了。
想到这里,太史慈才与徐盛步入园中。
这时应邀赴宴的已来得七七八八,在通明的下,太史慈发现那些女子都头结双髻,盛装赴会,服饰多为衣裳相连的深衣,头带步摇,又或长络垂膝,隐见下裙,罗衣长褂,手拂广袖,配以绾臂的金环,约指的玉环,耳后的明珠,肘后系的香囊,绕腕的镯子,腰间的玉带,一时衣香鬓影,教人目眩神迷。
男宾们今晚大概也是有备而来,打扮与昨晚颇不相同,各个头顶冠冕,长衣夹袍,后襟裁剪成燕尾之状,亦款摆生姿,与女仕们相映成趣。
才一进园子,就有一大群人上来搭讪,自是想要与这新崛起的年轻人套近乎。毕竟太史慈与管宁已互引为知己。
更有不少女孩儿在偷偷地看着这个声名日隆的英俊男儿。
太史慈感慨良多,大叹世事无常,人情冷暖。
反倒是管宁没有过来打招呼,只是远远地略一点头,邴原眼中倒是射出了仰慕之色,对他一拱手。
两人身边自是一大群男男女女的仰慕者。
太史慈欣然,知道管宁已成功地说动了邴原。
秦周今晚自是热情得多,主动上来和太史慈搭讪,太史慈依足了礼数,又感谢他邀请自己去北海作客的美意,秦周大喜过望。
任燠和管统看到他还是满脸的嫉恨,此时正与三人谈话,看来来头不小,旁边也围着一群人。
其中一个文人打扮、趾高气昂,身材不高却飞扬跋扈,一双细眼时时露出艰险狡诈之色,身边站着一个面孔凶恶的大汉,脸上戴着条条刀疤,一股杀气无可掩饰的弥漫而出,弄得没人敢靠近他。不过亦好色得很,此时正在贪婪地盯着园中各个角落的美女。
三人中以那正在吐沫横飞指天说地的人身材最高,不过面色青白,身体瘦如竹竿儿,不堪风吹,偏偏声音洪亮,侃侃而谈,弄得众人不时赞叹。
太史慈深知此时文人好清谈之风,大概眼前此人即是此道中人。
陈琳和徐干却在另一个谈话的里。
为首的是一个公子哥,自己不认识,看样子是今日刚到的,年纪不大,也是一脸的骄横之色。倒是这公子哥旁边的一个状似军师模样和徐干谈笑甚欢的年轻人不可小觑。
作为主人的孔义和孔融倒不在园子里。
“你就是太史慈!”一把娇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太史慈愕然,转头看去,却见一名少女站在自己的面前。
此女典型的小家碧玉,个头不高,编成辫子的长发却到了大腿的根部,看来常常在户外活动,所以皮肤并非如小貂蝉又或步飞烟那种惊心动魄的莹白如雪,但那种琥珀色的皮肤自有一番韵味。
有点儿像只正在发脾气中凶狠的小野猫,但绝对是今晚最漂亮的女子之一。不过此女看上去似乎跟自己有仇似的。
努力回忆,也想不起自己何时招惹过这样的大小姐。
念及此,太史慈唯有微笑道:“在下正是太史慈,不知这位小姐系出何门,又有何见教?”
这女孩先是见到太史慈的俊脸,又见他阳光般的微笑,居然一窘,脸红了起来。“想不到他竟是这般丰神俊朗。”心下先消了几分敌意。
坦白来讲,此时的太史慈刚刚二十岁,脸上褪去了往日的稚嫩,目如朗星,直鼻修眉,在文雅中流露出一股英姿勃发之气,配之以他那鹤立鸡群的身高和完美的体态,对女性极具杀伤力。
徐盛却在旁边幸灾乐祸的看笑话,心想:主上果然今年命犯桃花。眼前这位又是一个棘手的主儿。……不过,真漂亮!
那女孩旋又惊醒,抬头噘嘴道:“本小姐刘璇,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有什么三头六臂,让大哥哥和二哥哥为了你闹得不亦乐乎!”
太史慈恍然:原来眼前此女是刘氏宗族的七小姐,深得刘方的宠爱。刘繇和刘岱虽然在别的事情上分歧颇大,但见了这个妹妹一般的宠爱。
自己当时听到她的名字还在嘲笑,犹言怎么起了个跳水冠军的名字。不过今日一见,太史慈倒觉得一点都不过分。
同时亦大感头疼,此女出了名的刁蛮,不好对付。
太史慈斟酌着道:“刘小姐言重了,我与正礼兄是多年好友,正礼兄对我更有提携之恩,自是永世不忘,至于小姐的大兄刘岱兄,我两人之间诚然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令兄主要针对的不是我,将心比心,自是理解。倒是那个王肱让人不能忍受,我当时也是一时之愤,所谓‘覆水难收’,今日今时早已无法回头。”
“覆水难收”?这么新奇有趣的比喻还是第一次听到!
刘璇为此一呆,不过太史慈说的这些事情她自是知道,刘岱和刘繇之间的争斗更是势如水火,那个讨厌的王肱自己更不喜欢,整天一付目中无人的样子。
但她来找太史慈的麻烦只是心忿太史慈这些年在东莱郡压的刘氏宗族抬不起头来,在族内,太史慈的名字已经成为了一个禁忌。
当然心中的好奇更是压倒了一切,几年来,人们用的东西越来越多的都是西北六县的出产,一些制品更是天价,刘氏宗族的人们一面对西北六县绝口不谈,一面又每天都在与西北六县发生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去年,一个与刘氏宗族世代交好的商人在拜访刘方时带来了一套西北六县学堂中的教材,说是西北六县很多的行业的基础在这几本书中都能找到。
天性好奇的刘璇自是大感兴趣,因为她实难想象自己脖子上戴的晶莹如玉的玻璃制品是出自那些在她想来肮脏不堪的工匠之手。
岂料众人看了大批胡说,刘方更命人把这些书籍烧掉。
刘璇更加好奇,偷偷命人把书拿进她的闺房,晚上背着家人翻阅,岂知一看便入迷,爱不释手。
先是这书的做工精良,一律的蝇头小字,刘璇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据说这书在西北六县是大量发行的,西北六县的小孩儿人手一本。这要找多少人抄书才抄的完?而且都是这一个笔体。更何况,西北六县尽是大字不识的农民。
她当然不知道西北六县已经大量采用印刷技术。
再就是书中内容,更是颠覆了她许多的常识,比如说书中认为人们通常说的的天圆地方是错误的,为了证明,书中举了一个例子,说东莱靠近大海,人们站在岸边眺望远远归来的渔船时,总是先看到船和人的尖端部分,然后行近了才能看到船的整体。屡试不爽,无一例外。
最后总结说,大地并不是平整的,而是带一定的弧度。至于为什么带弧度则需要进一步探索,但决不能因为无法解释就自认为他不存在。
刚开始刘璇自然是激烈反对,这种说法简直匪夷所思,为此,第二天她自己跑到海边看了整整一天,最后却不得不承认书中的内容是千真万确的。
“用事实说话!”这句话已经深深地刻在她的脑中。
而在这儿不久后,刘璇就成了刘氏宗族内算帐最快的人,一个个繁琐的加减在她面前都变得十分简单,弄得别人大为惊奇。
刘璇却不敢说这是她自己偷学西北六县数学课本的结果。
不过刘璇却看得出,大概在西北六县,一个普通的学生就可以比得过家里那些算帐多年的老师傅。
难怪西北六县处处比别人出色!
于是,自那时起,刘璇就渴望见一见太史慈这个百姓赞、世家骂、被赋予种种神秘光环的男人。
此次她费尽唇舌的央求刘方让她“出来散心”实则就是因为她料到太史慈有极大的可能回去临淄。这还要多多感谢那个还未现身的许子将,要不是他的月旦评上有仪容一项,老爷子才不会让她来。
这才有今日的相会。
刘璇正要说话,旁边却走过来一人,出声道:“七小姐,不可乱走,有家中世交要见您。”言罢,颇不友善地盯着太史慈。
太史慈看去,是一个近三十岁的文人,面色红润,冲虚淡雅,中正平和,与人气度颇大的印象,只是此时对自己脸色不大好。
这人太史慈认识,因为在卢乡时看过谍报部门绘制的他的画像,名叫孙邵。
此人是北海高密孙氏家族的人,后来在孔融出任北海太守后当过孔融的功曹,被孔融称赞为可任朝廷要职的人才,后随刘繇到达江东,继而辅佐孙权。孙权称吴王后,孙邵成为吴国首任丞相,不过不长时间就因长时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而体弱多病的原因而病逝了。按照历史来看,两人本应同殿为臣。
本来也是太史慈渴望得到的一个人,可惜却被刘氏宗族先行了一步。
刘璇无奈的跟着孙邵走向园子的另一端,回首时看着玉树临风的太史慈,竟生出一丝依恋之意,原因恐怕连自己都说不清。
太史慈也感奇怪,怎会从此女眼中出到不舍之意?哪里知道刘璇这小女儿的心事,只是暗骂自己自作多情。
顺着刘璇走去的方向看去,太史慈虎躯一震。
才只一眼,他就断定:自己看见了不世枭雄、曹操。
因为眼前的这个三十岁才出头男子太出众了。
如果说管宁的气度内敛,流露出沉思者的睿智的话,这曹操就是一种挡不住的囊括四海的霸主气质。
身材只比常人高出一点,但骨骼比常人粗大的多,走起来龙行虎步,极具气势,本是霸气十足的脸上隐隐带着文采风流的清秀,在淡金色的肤色映衬下,形成了一种难以明言的邪异魅力,让人忍不住产生一种对其臣服的冲动。
落在剑把上手指却出奇的长,想想过去和将来会有多少人命丧在这只白皙的手上,太史慈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在曹操旁边是个胖子,长相滑稽,虽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才刚一见面就出言把刘璇逗得连连娇笑。
引的园中那些早已注意到这美女的男人们纷纷把目光向着刘璇行注目礼。
这人应该是鲍信吧?
此时,与陈琳和徐干在交谈的那位公子哥也向曹操走去,执晚辈礼,只不过态度相当勉强。
不远处的秦周却也上前与曹操寒暄。
太史慈大感奇怪,秦周毕竟是受过党锢之乱的清流党人,看到曹操,应当会想起他的祖父十常侍之一——曹腾,虽说对清流党人的平反本就是曹操一手促成的,但秦周也不应如此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