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紫鹃,这整个园子,也就只你是最为我,最懂我的罢了。我一直羡慕宝姐姐,她性子好,有家人疼爱,大家又对她敬爱有加,喜欢她。宝玉也常在我面前夸她学识渊博,善解人意。这么一个人,也怨不得别人喜欢。其实,内心深处,我也是很喜欢她,真心把她当自己姐姐的。若不是宝玉……若不是宝玉……”
紫鹃笑道:“依我说,她纵有千般好,却总有一点儿比不上姑娘。”
黛玉闻言,倩影微动,将视线从琴弦上转开,看向紫鹃,问道:“哦,是哪一点儿?”
宝玉听她声音低沉婉转,说不出的清丽动人,想象着她瞧着紫鹃的眼神,大约带着好奇与喜悦,顾盼间双目若含秋露,楚楚动人,竟不由得痴了……
却听紫鹃道:“她不论如何好,可单就对宝玉的这一份心,便万万不若姑娘!”
黛玉嗔道:“死丫头,又胡说了!”
说着,作势起身要打,慌得紫鹃笑着跑开。过了一会儿,屋内只闻微微的喘气声,好一会儿,紫鹃方道:“好了好了,我且说正经的吧!姑娘别闹了,省得伤了身子。”
黛玉复又坐回去,笑道:“先饶了你罢,你快说,若说得不好了,那我可不依!”
紫鹃见黛玉这会儿心情已好了许多了,心里也自高兴,笑道:“她待宝玉,便如太太袭人一般,一心只把他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公子哥儿,只盼他好好看书,早日考取功名。”
黛玉轻抿了一口茶,笑道:“她这般是好心啊,如何便不好了?”
紫鹃笑道:“敢情姑娘这是在考我呢?姑娘难道不知道,那宝玉分明厌恶这些,他还常说什么八股文空洞乏味,了无新意!”
黛玉听了,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你倒还挺了解他!”
紫鹃略有些脸红,道:“姑娘在取笑我呢?我之所以知道这些,还不是姑娘素日常说与我听的?可见,姑娘才是最最懂宝玉的人呢!因此,单单这一点,宝姑娘便不及姑娘万分之一了,她那哪里是为宝玉好呢,只是一心让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罢了,哪有姑娘,是真的因为宝玉开心而开心,因宝玉烦恼而落泪呢?”
黛玉听了,半响无声,宝玉急了,忙推开门,冲进去道:“妙极!妙极!紫鹃真说得再好不过了,竟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一般!真真是奇了!”
两人陡然见了他,皆吓了一跳。然而听他这般说,知道他方才将她们的话全听进去了,紫鹃怒瞪他一眼,道:“谁是你肚子里的虫子了?不害臊!”
说完,便去了院口。
因见黛玉这两日因宝玉伤心难过,一直闷闷不乐,本以为宝玉事后知错会前来安慰安慰,谁知他也不知怎么了,昨天一天竟都再未来,害得黛玉又是盼又是伤心。
虽说恼他,却也知道只有他才能真正令黛玉开颜,因此虽心中百般不愿,然而为了黛玉,还是决定暂不难为宝玉了。
因现在天晚了,又想起昨日的事,便去了院口,若有人来了,也可事先通报一声。
紫鹃出门,屋内便只余宝黛二人,黛玉看了他一眼,啐道:“你越发脸皮厚了,怎么倒听起墙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