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世政与韩湘雅去领结婚证的那天,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不大,却淋湿了路边枯黄的落叶。他看了阴沉的天色一眼,突然有些感叹。
这大半辈子,他一直觉得自己跟淑贞不合适,性格、喜好、观念,哪一样都合不到一块,却依旧生下了敖宸,在一起过了几十年。他想他是把结婚当使命去完成,完成了,就将就过着。过着过着,一辈子就这样结束了。
而韩湘雅,恰恰就在那个时侯出现,像一股活泉和清风钻入他苍白的人生……第一次错的时候,淑贞没有给他机会改过,变本加厉的为难湘雅……他累的时候,她吵得歇斯底里……提出离婚的时候,她拿小敖宸来吓唬他……这些年,他总是在拿她跟湘雅做比较,直到她拿硫酸毁湘雅的容,用掸子打湘雅的肚子,他才对这个女人彻底死了心。
当年他盘问服侍淑贞的小女佣,小女佣哭哭啼啼承认,那天少***确趁他不在家,怒气冲冲冲到韩湘雅房里找茬,并口口声声说要毁狐狸精的容,弄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并道,那天她只负责守门,不知道少奶奶怀里有没有揣硫酸瓶,不过少***确是准备了硫酸的……
淑贞一直没放弃弄掉湘雅肚子里的孩子,湘雅怀胎十个月,她就乐此不疲的吓唬湘雅十个月。不管他把湘雅安置到哪,她都有办法找到,即便放在眼皮底下,她也能趁他不在,对湘雅拳打脚踢……
想到此,他灰白的剑眉微微抖动,将车窗户按开一丝小缝,换换空气。不知怎的,这几十年过去,他依旧清晰记得事发当日,淑贞哭得凄厉的模样,她跪在地上哭,将脸埋在双掌间,哽咽得说不出话。
之后,她便没有再哭过,变得温柔起来,温柔得有些顺从,甚至还答应让他娶湘雅做小。她在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他看到了,只可惜,他已经习惯了有湘雅在身边。
而在他的印象里,湘雅是爱她的女儿的,每隔一个月会去看望女儿一次,将他给她的钱全部寄给了女儿。有时还会半夜坐在客厅,给女儿打电话,轻声哄她睡觉。有一年,他开车路过基隆港,想将小如雪接到H市,却被湘雅的婆婆江冬雨制止了。老人说,如雪是韩家的血脉,不能跟他走,要抚养也是她这个奶奶养。
他无奈,望了踮着小脚丫趴在窗台上的小如雪一眼,离开了。之后,湘雅一如既往的疼爱女儿,变着花样给孩子寄芭比娃娃,在电话里哄孩子开心,而江冬雨也会时不时来一趟H市,说些孙女的近况,报平安。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云姿来他们家小住,湘雅突然说,她的女儿也长到云姿这般大了,可以一个人睡觉,帮奶奶做家务活,不能再惯着她。他当时才记起,当年湘雅和裴家弟妹一同进了医院,同一天产子,也就是在那一次,他心中的天平完全倾向温柔善良的湘雅……
“世政,怎么把窗户打开了?外面在下雨。”感觉到湿意,韩湘雅抬起枕在他肩上的头,伸手帮他把窗户关上了,并帮他拍了拍溅在衣服上的雨珠,“等领完证,我给你熨一熨,这件衣服还是新的。”
他轻握住那拍打的小手,搁在掌心,“湘雅,这么些年委屈你了。”
韩湘雅一怔,随即轻轻一笑:“有你在身边,我委屈什么,倒是让你一无所有了。”说着,又将头轻轻倚在他肩头,眼睫掩下,“你是大少爷,退休后本该可以安享晚年、享尽儿孙福。却因为我,仅以退休工资维生,日薄西山,我才是那个对不起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