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想不到。”天邑凌晟也淡淡笑了下,眼睛重新打量了我一番,“刚刚在外面那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可是你做的?”
我摇头:“清忆无此才华,这乃书本所写。”
“哦?是吗。”天邑凌晟微眯双眼,像猫一样,充满探究的意味,“本殿可从来没在书上见过,亦未听他人说过。”
听出他话中的拐弯抹角和不信任,我回忆着《诗经》,把原诗背诵出来: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三人略微沉默。
“……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徐乾之沉声重复了这句,似乎勾起了过往的回忆,他满面感慨,微垂眼帘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是首反战诗。在苍凉的征战背景下,一个被迫参加战争的戍守边疆的士兵,对爱人和家饱含思念,更对未来的战途中充满绝望与悲鸣,字里行间弥漫了自己背井离乡、放逐千里外,不知何时死亡的忧伤。
想起徐乾之常年驻守边疆,他应该最能体会到这首诗真正的哀愁。
我一向敬重保家卫国的将士。
我诚心祝福道:“边疆战事早歇,将军和下属也回到故乡邑都,多么令人高兴啊,往日事俱往矣,愿将军日日笑颜、事事顺心。”
徐乾之喝了口酒,对我笑了笑。
“将军,若没您的几番战争,又哪能有我们如今的和平安乐?多年的孤雁大漠,思归不得,真乃是……”想不出合适的赞美词句,我只有手捧起茶杯,道一声,“辛苦了,将军。清忆以茶代酒敬将军一杯。”仰头喝下,早已冰凉。
“好。”徐乾之一饮而下杯中酒,举止洒脱。
不愧是出身战场,果然豪爽。不像有些文人,磨磨唧唧、多疑多虑,我偷偷瞥了眼天邑凌晟。
徐乾之放下酒杯继而笑出声:“好一个安清忆。三殿下,今日一行,十分值得啊!”
他朗目尽是笑意,容颜顿增不少帅气。
“将军过奖。”我莞尔一笑。
一直没有说话的天邑凌晟忽开了口:“邑都盛传安穆的五个女儿,大女儿妖娆多姿,三女儿诗词歌赋,四女儿琴棋书画,五女古灵精怪,四人皆是倾城之色、美貌如花,独独缺了二女儿,都说安清忆天资愚钝,朽木不可雕。”
“还有这回事?”徐乾之讶道。
天邑凌晟脸上出现饶有兴趣状:“如今看来,世人都被蒙蔽了。”
糟糕!一时多嘴。
这天邑凌晟分明是话中有话啊。
世人都被蒙蔽了,被谁蒙蔽?他言下之意很明确。蒙蔽也有欺瞒的意思,这蒙蔽一词,用的甚好、甚好,一语双关。他表意是说世人眼拙,实则是说我故意隐藏锋芒、故意欺瞒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