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时分,西殿太平军水军已经行至苏州河与蕴藻浜分支河道口,迎面遇上了前往苏州送消息的林启荣部水军小船,萧云贵当即拿过封了火漆的战报打开细看起来。
萧云贵的坐船上水师诸将都在,陆顺德、赵顺平等人眼见西王看了信函之后,脸色开始难看起来,跟着把战报递给陆顺德后便独自一人走到地图前看了起来。
陆顺德和诸将急忙围在一起看了起来,他们当中很多人识字不多,围过来也看不懂,但诸将都关心上海方面的战况。自从西王回到苏州之后,水师诸将得到的消息都是林启荣率领上海太平军连战连捷,接连取得吴淞水战、蕴藻浜之战、高桥之战的胜利,但随着苏州大暴雨到来,似乎形势也开始扭转过来。吃了大亏的和春部清军也学乖了,他们让开大道,陆师在水师的掩护下,专走黄浦江两岸,陆师扎营后,水师便在水面上护卫,而且步步为营,水陆人马相互掩护,绝不在分兵,如此一来林启荣等人在如何设埋伏也是无用了。
和春的这一手战法倒有些像后来湘军的战法,湘军也是经常采用水陆交替掩护前进的方式,湘军水陆师沿长江推进而来,陆师到了一处新地扎营,必定要先筑好营垒,背水围营,水师则依靠强大的火力控制江面,保障陆师的水上补给通道。湘军曾国藩玩的是扎硬寨,打死仗的战法,这个战法也不是曾国藩首创,明末袁崇焕也玩过,他玩的可是大手笔,袁崇焕甚至想一路筑城筑到皇太极的老家去,然后凭借城池、营垒围死皇太极。可惜这个战法的成本太高,袁崇焕还没筑多少城,就把大明帝国拖垮了。
曾国藩更为实际些。他采取的方法是扎硬寨,湘军士卒没到一地,首先干的便是挖深壕、掘营垒,环营数重壕垒,把营寨扎稳,只等太平军来攻。这个战法也有缺陷,那就是很怕自己的补给线被切断。三河之战中,湘军悍将李续宾就是孤军深入之后,被太平军十数倍优势兵力重重包围,切断了补给线后,被陈玉成和李秀成联手剿灭。
所以湘军这个战法如果是在沿河展开,补给线有水面上的水军护持。那威力是相当巨大的,和春的清军就像一只盯着硬壳的乌龟沿着黄浦江缓慢前进,林启荣玩不了什么花巧,只能和清军硬碰硬的节节抗击,阻止清军援兵像上海靠拢,要是清军一旦打破太平军上海外围的围困,那上海之战将非常难打。战事拖延日久,超过英法等列强能够忍耐的三个月期限的话,会有什么变数谁也不知道。
陆顺德看完信函后也是眉头皱起,信上最新的战报很糟糕,清军水陆并进,稳扎稳打,放弃两岸要地,把兵马集中在两岸附近开进。林启荣等将率兵拼死抗击,但陆上有清军陆师兵马缠斗,水面上有广东水师经常绕到侧后袭击,水陆两厢炮火凶猛,两军完全陷入了拼消耗的局面。昨夜清军和太平军大战一夜,林启荣等支持不住,只得退守虹口、杨浦等地。身后已经是上海城的外围营垒了,形势已经非常危急,林启荣只得派人飞报苏州。
萧云贵在地图前看了半天后,拳头狠狠的砸在桌案上。跟着回头对诸将大声说道:“清军水陆并进,看似天衣无缝,其实也是处处漏洞,咱们不去上海,改道蕴藻浜直接杀向宝山和吴淞口,会同驻守嘉定的周立春部一举夺回宝山、吴淞,截断清军水军后路,水军后路一断,清军就插翅难飞了!”
诸将眼前纷纷一亮,清军战线如同一条长蛇,仅仅控制了宝山、吴淞口和黄浦江两岸数里之地,大军补给全靠水师船只供应,一旦水陆被断,清军就蹦达不了几天了。
当下萧云贵给嘉定的周立春去了将令,要他立即起兵攻打宝山,萧云贵率领水师从蕴藻浜河道突出黄浦江直攻吴淞口,又命陈玉成的太平军陆师赶往蕴藻浜汇入黄浦江的岔口埋伏,布置炮阵和横江铁链,准备截击回头救援吴淞的广东水师战船,又命人乔装之后往高桥而去,告知高桥守将陈知命挥兵西进,攻打吴淞口东岸炮台,同时命林启荣等将务必死守虹口、杨浦等地三日,只要萧云贵率兵取下吴淞完成扎牢口袋的战事之后,黄浦江沿岸清军就只有等死。
将令发出后,萧云贵便率领水营兵马改道蕴藻浜,直扑吴淞口而去。
翌日清晨,天色刚蒙蒙发亮,吴淞口上停靠的清军运送粮食、火药物资的商船、沙船还在沉睡之中,船上一名清军雇请的商船水手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到船边,掏出那话儿来对着江水便要撒尿,却见内江河道里,一支船队飞速的开了过来,大小船只上百艘,密密麻麻的排满了黄浦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