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阳河畔,原本清婉流淌的河水如今却变得满目疮痍,数团烈焰带着浓黑的烟尘冲天而起,河中、岸边布满了清军兵勇的尸体,一具具已经空洞无凭的尸身任凭河水冲刷而去,在河水中一沉一浮。岸边满布的菊花石已经被鲜血侵润,红得令人触目惊心,空气之中呛人的硝烟味和血腥味中人欲呕。
陈丕成肩头扛着两把清军鸟枪,腰间挂了几把清军腰刀,鸟枪的枪管已经弯曲,几把腰刀也已经卷刃,但陈丕成还是拿上了,都是铁器,回炉子熔了也可以用来打造别的兵器。
“陈大哥,河里的尸体要不要去翻一翻?”不远处谭绍光大声冲陈丕成喊道:“我们来回几趟了,能要的都找得差不多,岸上可没什么好东西了。”
陈丕成点点头大声道:“也好,咱们下河里去看看!”
当下两人招呼岸边十余名童子兵一起下河水翻查河水中侵泡的清军尸体。
没想到谭绍光第一个翻起的清兵尸体却是只有半截,下半身五脏六腑都挂在外边,那清兵的双眼兀自睁着,甚是骇人。谭绍光吓得一屁股坐在水中,大骂道:“叼那马,吓死我了!”
一旁陈丕成急忙上前拉起他皱眉道:“小心些,这河水也不知道深浅,别太往里去了。”
就在这时,岸边十余名太平军快步赶来,为首的却是唐二牛,只见他杵刀立在岸边对着河内的陈丕成、谭绍光两人笑道:“四眼狗、谭鱼头,你们两个小鬼头怎么会在此处?难道是西王娘她们也都到了长沙?”
唐二牛本是西王的亲卫牌刀手,陈丕成和谭绍光二人倒是极为熟稔,陈丕成扬了扬手大声笑道:“二牛哥,我们今早到的长沙,听闻你带兵追击清妖去了,斩获可多?”
唐二牛笑道:“我们忙着追杀清妖,可没功夫捡东西,倒是你们这些小蝗虫,所过之处都是清藉溜溜的啊。”跟着忽然皱眉道:“你们快些上来吧,河中的尸首污秽,小心沾了尸气,就算有红药也泡水不能用了,快上来吧。”
谭绍光兀自不愿道:“还有火器、兵刃没捡呢。”
唐二牛摇头道:“那些重物早就沉河里了,你怎么找?快些上来吧,你们捡拾得够多的了。”
陈丕成和谭绍光对望一眼,一起大声应了。正待上岸时,陈丕成转眼间却见不远处一具尸体动了动,凝目望去,那尸体穿戴的却是和寻常清兵有所不同。
陈丕成狐疑的在河水中移动几步,上前翻起那尸体一看,却想不到是个女子,跟着他大声喊道:“二牛哥、谭鱼头,这有个大姑娘,好像是寻常百姓!”
唐二牛等人急忙下水,七手八脚的帮着陈丕成将那女子抬到河岸边,一探鼻息却是毫无动静,唐二牛看了这女子一眼辨认出来,这女子却是早间差点引来清军的那浏阳农家女。
陈丕成皱眉道:“可惜了,已经死了。”
唐二牛伸手摸了摸那女子的脖颈,发觉脖颈处尚有些微弱的跳动,急忙道:“她这是溺水了,还有得救。”当下把农家女扛在肩头,使劲的扛着女子跳了几步,过了片刻,那农女一张口,哇的一声吐了几大口水出来。
众人都是大喜,唐二牛将她放下,任由她趴在地上呕水,等到她污水呕尽,唐二牛解下腰间水袋递过去道:“喝点水,你没事了吧。”
那农女眼见一群裹红头巾的贼匪围在自己身旁,自己身上酸软无力,惊惧之下只敢抱着双膝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却说不出话来。
唐二牛微微皱眉,知道她是害怕了,而且似乎听不明白自己的客家话,当下站起身来向远处的杨老幺大声说道:“杨老幺,你快点过来,咱们救到早间那浏阳的农家女了。”
杨老幺三步并作两步疾奔过来,蹲下身用湖南话对那农家女道:“小飞曼你别怕,我也是浏阳的,你们家可是樟树头村的?”
听到乡音,那农家女才略略点了点头,唐二牛道:“杨老幺,给她些食水,让她快些回家去吧。”
那农家女接过杨老幺递来的食水,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见她无事,唐二牛取出几吊刚才从清妖身上找到的铜钱,放在农女脚边道:“吃饱有力气了,拿了钱快些回家去吧。”
见这群贼匪都是和颜悦色的样子,那农女才大起胆子来,低声问道:“你们可是长沙城的长毛?”
杨老幺急忙道:“小飞曼,你该叫咱们圣兵或是天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