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峰争辩道:“儿子怎么会怪罪生母呢?你别自己吓自己了,好好养病,养好身体,这才是你儿子最希望看到的。”
王桂芬沉默半响,突然问道:“薛主任,你还没见过宇峰吧?这孩子应该就在附近,就是不见他的人。我问过护士,都说没有见过他。”
陈宇峰咳嗽了一声说:“这个,这个……我们已经见过面了,他说工作上出了点事,必须由他处理,他嘱咐我好好照顾你,等几日便回来。”
王桂芬喃喃道:“这孩子,到底还是怪我啊……”
陈宇峰的眼泪已经涌上了眼眶,很多话到了嘴边,最后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母亲的神色深深地刺痛了他,他不敢再呆在母亲身旁,他怕一时忍不住,为自己*反昭雪,那么母亲所要遭受的打击只怕更难承受。他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了一些宽慰的话,既安慰母亲,同时也安慰自己,然后找了个借口离开。
离开时,陈宇峰说:“你安心养病吧,我过一会儿再来看你。”
王桂芬说:“你走好……”她顿了顿又说:“我的事你别跟他说……”
陈宇峰想母亲口中的他肯定就是自己了。到头来,母亲最关心的还是他。人们热衷于赞美母爱的伟大,而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掂量出母爱的沉重呢?生我,养我,却为没能成全我而内疚,我是不是更应该为此内疚呢?
陈宇峰心事重重地走出了病房,眼前的过道尽头突然闪过一个人影。陈宇峰心念一动,那人影似曾相识,会是谁呢?他来不及细想,紧跟了过去。
出了大楼,楼外的空地上已经挤满了人,那白衣飘飘的人影瞬时如鱼得水,消失于茫茫人潮。
只见人们围成一圈,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两根竹竿挑起一幅字条,在众人的头顶蔚然招展,白底黑字,书写的是:庸医杀人,天理何存?!持杆的一左一右,左首的男子面容憔悴,双目赤红,右首的却是一个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年。那少年面带惶恐地望着包围他们指指点点的人群,一张脸变得煞白,持杆的手禁不住微微颤抖。
陈宇峰认出了他们,而他们却无暇顾及陈宇峰的存在。
医院的医生护士都出来了。那男子见到其中一个医生,突然激动地抛下旗杆,挥舞着一双老拳,连蹦带跳地直扑过去,口中还念念有词:“你赔我老婆命来,我,我他妈的灭了你,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医生的白大褂被那人死命地拉扯着。周围的人都去劝架,那医生在双方的角力中斯文尽毁,一个劲地喊冤:“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已经尽力了,难不成是我害了你老婆?”
关键时刻还是院长力挽狂澜。对于解决此类医疗jiu纷,院长经验丰富,驾轻就熟。院长说:“你们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你们不相信院方,那好,我们可以走司法途径。死者的遗体不是已经送去检验了吗?等鉴定下来,是院方的责任,我们绝不护短,一定承担。如今鉴定还没出来,你这样子闹,造成负面影响就是犯法。老何,你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怎么也跟农民似的,动不动就来横的?如果让你的学生知道他们的老师聚众闹事会怎么想?你好歹也得顾及一下身份吧!”
院长的话举重若轻,字字在理,尤其当他提到那男子的身份时,那男子顿时如泄气的皮球般痛哭失声。
而那少年依然握着竹竿,孤零零地站在不远处,眼色里弥漫着对这个世界的厌倦和疑惑。<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