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天的住处是过去王室使用的别墅,这栋建筑属于与双子姬有深厚关系的家族所有。
双子姬的母亲来自王室的旁系,因此她们与王室的关系也比其它公主深厚。
房间里的色彩非常丰富,有种华丽过头的感觉,不知这是否就是贵族的喜好。我回想自己曾经体验的各种生活,发现还是在七宫城里当个下人的感觉最轻松。
不过没关系,还算健康的我在哪里都睡得着。
梳妆师已经帮我准备好睡衣,今天的公主殿下工作到此结束。
「听说萌葱姬的身体比较虚弱。」
眼前镜子里的梳妆师对换上睡衣的我如此说道。
「是啊,而且她的食量好小。」
每次餐会时,我跟常盘姬都吃得很多,相较之下那两位公主老是喝茶,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从袖口露出的手腕也是又白又瘦,简直看不出她们的年纪比我大,就连我都忍不住为她们的身体感到担心。
「公主觉得这次的会面如何?」
梳妆师从背后间我,镜中的我露出思索的表情。
「不用打仗就能见面,我觉得很高兴。」
这是我第一个浮现的念头。
我和琥珀姬、常盘姬、都是在经历一番冲突之后才见面
黑叶小姐姑且不论,至今为止我还没见过黑曜姬殿下和翡翠姬。
能够在如此和平的状况见到浅黄姬和萌葱姬两位公主,我觉得非常幸运。
「而且杜艾大人等人也赞成我和两位公主见面。」
不知为什么,杜艾大人几乎是无条件赞成我来双子都市。
展大人则是比手画脚向我介绍仓濑和牧濑的风景名胜,那些都是展大人还没出名之时曾经到过的地方。
「这不太对劲。」
梳妆师一边用梳子帮我梳头发,一边喃喃开口。
我就知道梳妆师会这么说。
连我都有这种感觉,其它人会这样想也是很正常。
「常盘姬也是这么觉得,只是没有说出口,双子gong似乎也是这样想。」
说完这句话的我开始深思,试着询问自己:
「先不提展大人,但是照理来说杜艾大人应该与我同行吧?」
「是的,而且就算来到其它国家,他还是会随兴乱说话。」
梳妆师说话一点也不留情。
「但是杜艾大人这么晚才动身,还跟展大人一起带领大队人马过来。」
想到这里,心里尽是可怕的想像。
我只能想到一件不算坏事的事。
「他们该不会是想让长期为战争所苦的贺川与鼓城远离战争吧?」
「听到我这么说,镜子里的梳妆师立刻皱起眉头:
「他们想把仓濑扣牧濑变成战场吗?」
若是在这里宣示四都同盟成立,战争的矛头很有可能指向双子都市,七宫贺川还有旧四宫鼓城对此当然是求之不得。
但是这对生活往双子都市的人来说,是个**烦。
仔细想想,我们这些地方都市一直以来都受到来自中央的压力。我经常听人说仓濑和牧濑一向对中央敷衍了事,以沉默换取自身的稳定。
许多人因此批评双子都市,甚至有人认为就是因为仓濑和牧濑什么都不管,东和西部才会成为中央压迫的主要目标。
我想这样的设夫没有错,只是双子姬不会认同这个说法。
她们会说正因为仓濑和牧濑没有臣服于中央,鼓城、夏目及贺川才得以免于被中央并吞,得以建立如今的地位。
我想这样的说法也是对的。
每个人的说法都有他的道理,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问题要面对。
东和西部地区的三个郁市都有不得不坚持下去的理由;同样的,双子都市也一定有他们自己的状况。
就连一宫和二宫也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吧。
看见我陷入沉思,梳妆师露出柔和表情说道:
「他们这几天就会追上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或许是认真尽到身为宫姬的责任。」
梳妆师用温柔的声音提醒我不用太过烦恼。
这个人乍看起来很难相处,其实是个温柔的人,让人想好好对她撒娇一番,但是这种想法又让我有点害怕。
所以我试着加以抵抗。
「一宫殿下和二宫殿下现在的情况如何?」
不管那两个人有什么计划,如果对方的行动出乎意料,谁也无法得知事情将会如何发展。
「正在彼此交战。」
梳妆师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用冷静的语气继续说道:
「据说在此时此刻她们正调动上万名兵力准备开战。」
「现在不是晚上吗?」
我一时之间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正因为是晚上,所以打算趁夜突袭。」
我终于想到夜战、夜袭这些字眼。
火焰在黑暗中熊熊燃烧。
四周不断传出怒吼声与惨叫声。
军队的起床时间几乎与农家差不多,因此军人通常很早就寝。
时间还不到半夜。
就兵法常识而言,发动夜袭的最佳时机是在对手熟睡的深夜到凌晨这段时间。
然而此次的夜袭完全无视这个常识,大火瞬间蔓延开来。
偷袭的人是一宫神川军的五百骑兵。
遭到夜袭的是二宫锡马军在千鸟郊外的野外营地,骑兵组成的突击队从营地侧面呼啸而至,对着营地发射无数火箭。
惨叫与怒吼在黑夜里回荡。陷入混乱的锡马军人数约有五千人,是偷袭者的十倍,但是因为反应慢了一步,如今大部分的战马和武器都已被烈火吞噬。
受惊的马匹开始失控,情况更是一发不可收拾。铁铸的刀剑经过大火焚绕之后,也难以幸边地化成一堆废铁。
一群人站在远遗处营寨的瞭望台上,遥望陷入火海的锡马军营地,他们是在神川人称东军的将军以及他的幕僚。
「哼,这下子知道神川军的厉害了吧。」
左右两边的幕僚纷纷点头同意将军的话。
「对方终究是乌合之众,难以应付迅速的攻击。」
副官的话也得到众人的同意。
「正是如此,任凭他们的气势再强、怨恨再深,遇上奇袭也只有待宰的份。」
位居相同职位的男子点头表示赞同。
以真都同盟为中心的锡马军非常团结,若是正面对决,这种团结足以压倒他国,但是锡马军终究缺乏应付袭击的经验。
尤其从未碰过骑兵发动的夜袭,由于锡马军包含许多未经专业训练的义勇兵,一旦陷入混乱就会造成致命后果。
「日出之前别让他们有机会休息,等到他们疲惫不堪,就是我们大军前进之时。」
将军做出指示,要求手下军队不让敌军有睡觉的机会。
当锡马军整夜忙于灭火而疲惫不堪时,神川军将会趁势缩小包围网。
事情要是顺利,下一次进攻就可以决定这场战争的胜负。
就算无法立即取胜,至少也能制造明显的优势。
来自神川的援军还在陆续增加。
如果能在大批援军赶到之前掌握战争的绝对优势,这位将军将能够得到超过神川内部任何派系的声势,身为东方军指挥官的他在幕僚心中的地位也会不动如山。
不过他终究是名身经百战的将军,这种内部争权夺势并非他的第一考虑,他之所以急于发动攻势,为的还是其它理由。
「这下子那个流浪王子就没戏唱了吧,骑士阁下。」
将军望向身后的黑骑士,语气并非询问,而是在进行确认。
身居游击长职位的军装青年,肃然挺立在燃烧的舞火旁边。
「此举应该可以牵制破军王的夜袭。」
此次夜袭是游击长的提议。
直属于王室,担任宫姬亲卫队员的他原本没有发言的资格,但是因为他亲眼目睹敌将身影,因此得到进言的机会。
对手是能征善战的年轻异国将军,只要是稍微熟悉中原传闻的人,都听过破军王的名字。
不同于稳定的东和,在长期处于战乱的中原,他可是赫赫有名人物。
每个人都知道继续放任他带兵发动攻击,情况将会变得无法收拾。
了解这点之后,神川军立刻召开军事会议,讨论如何迅速解决破军王的威胁。此时游击长提出提防敌军夜袭的建议,然后更引导众人做出先下手为强的结论。
当游击长提出对方将在隔天凌晨攻来的可能性,在场所有将领立刻倾向赞成这场夜袭,来自异国的未知兵法早就令这些将领感到不安,而且他们本来就在思索如何为白天的败战扳回一城。
「就算流浪王子可以自由行动,二宫军现在的状态也会让他动弹不得。」
听见副官如此说道,将军也点头赞同。
就算凤翼旗团再怎么精锐,一旦在战场上孤立无援也是不堪一击,只要是人就需要补给和休息,如果因为有人死伤而导致兵力减少,光是要补充兵力就是一件麻烦事。
一支精锐部队需要一倍以上的友军支持,这点对包含一宫到七宫在内的每个宫都市都一样。
「吾等黑骑团之所以能在公主殿下的敕命下迅速行动,也是因为有四支地方军负责镇守神川四方的缘故。」
游击长同意他的说法,原因不是为了奉承将军,而是深知自己所处的地位。
正如同他所说,根本没有余力出征,如果神川军不只是实力减弱,甚至彻底**,黑骑团将不得不固守神川城,这对其他都市来说也是一样。七宫的展?凤之所以能自在行动也是因为他的军师总是在后方给予支援,三宫夏目的良沙一门也是,如果夏目军不是由对良沙一门采取友好态度的士道将军统领,他们也不可能立下如此战功。
靠近起火处的地方隐约可见火光照亮一宫的旗帜,完成夜袭的骑兵正准备撤离战场。
骑兵的基本战法是在一击得手之后立即离开。
骑兵最怕遭到重整阵型的敌军步兵包围,一旦马匹被杀,骑兵也没有用武之地。
此时他们的动作突然出现混乱。
侧面突然燃起无数火把,朝着骑兵迅速靠近,整个骑兵队瞬间被人从中切断。
「这是怎么回事!?」
将军与副官都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
整个营寨只有站在瞭望台上的他们,还有背后的骑士发现这个状况。
「啐!动作真快。原来他们也没睡。」
游击长用没人听得见的音量抱怨,心中涌现一股悔恨。
那是发生在遥远暗夜里的突发状况。
火把不足以照亮来袭者的旗帜与军服,但是从敌军迅速截断骑兵队的行动来看,明显是由骑兵所为。
凤翼旗团的行动异常迅速,可见他们的确准备对神川军发动夜袭。因此他们才能够在神川军撤退之前做出反应。
「这样下去他无法撤退。」
在副官开口的同时,骑兵队已经陷入混乱。
「立刻派兵救援。」
将军命令预备骑兵队出击。
如果不立刻派兵救援,这支奇袭部队有半数以上无法活着回来。虽然就算派出援军,在这种距离也很难发挥效果,但是不派援军就等于对奇袭部队见死不救,如此将会令聚集在此的所有神川士兵动摇与失望。
将军望了游击长一眼之后开口:
「这不是你的责任,而是我自己的判断。」
「属下相信将军的判断正确无误。」
将军以全军指挥官的身分表示自己会负起责任,虽然这是理所当然,游击长还是低头向他表示敬意。他虽然不想让袭击成功的功劳归于别人,也愿意承担消耗许多兵力的责任,这让将军的发言有一种使人肃然起敬的份量,看见指挥官展现负责到底的态度,同为军人的游击长在内心暗赞他是个男子汉。
战马嘶呜声与出发的号令声传来,预备的骑兵从营寨出发,目送骑兵离开的将军指示留守营寨的所有士兵立刻将营寨内所有篝火的火势加大。
如此一来可以让杀出重围的神川士兵有明确的撤退目标,一来也可以展现壮盛的军容,对锡马军裂造压力。
整个营寨立刻忙碌起来。
为了不让锡马军发现今晚的奇袭行动,所有人都被叫醒,神川全军进入备战状态。
若是能让骑兵队的损伤减到最少,这次的夜袭可以算是成功收场。
想要大胜一场终究得靠运气帮忙。想到这点,眼前的状况其实还不算太坏。
将军和幕僚转换心态,开始对集he起来的士兵下达指示。
一旁的游击长紧盯远方黑暗中的火焰,忍不住咬住嘴唇。
锡马军的行动有点不自然。
不自然的不是遭到夜袭死伤惨重的部队,而是那些中途出现的凤翼旗团。
原本以为凤翼旗团大举来攻,但是他们在囊动一轮攻势之后就没有继续追击,在一片火光之中游击长看见原本陷入混乱的神川骑兵已经逐渐恢复冷静。
「糟糕。」
心中涌现不好的预感。
凤翼旗团的本队很有可能不在那里。
游击长环顾营寨左右,四周都是小山与森林。
由于这座营寨是以就地取材的方式快速搭建,小山上面向营寨这一面的树木已遭到砍伐,只留下大片红土的荒凉景象。
山上有士兵彻夜留守,而且光秃秃的小山视野十分辽阔,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藏。
想在这里设下伏兵是很困难的。
就算真有敌军潜伏在这里,采伐树木之后剩下的树干会成为骑兵的天然障碍。
也因为这些考量,将军与游击长才会选择这个地方布阵。
但是如今凤翼旗团和流浪王子没有现身,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打算发动奇袭。
营寨后方是神川军的补给路线,另有一支军队负责保护,因此敌军不可能绕到后方,唯一的可能只有从侧面进攻。
神川军营寨的篝火与月光照亮四周,游击长凝神扫视周围的黑影,终于发现异常之处。
小山与森林的另一头升起淡淡的黑色烟雾。
烟雾先是出现在右侧,不久之后左侧也有同样的烟雾。
烟雾急速扩散,最后形成浮在夜空中的灰云。
烟雾下方也发出亮光,把周围照得微微发白。
远处不知名的士兵突然大喊:
「是火攻!」
靠近小山的士兵立刻一阵骚动,将军等人也察觉到异状。
将军冷静地高喊:
「不用在意,森林已被我们砍光,火绝对烧不到这里。」
他说得没错,树木砍光之后剩下的荒地可以阻挡敌方进军,我方只要用弓箭迎敌,就算敌人发动大军也讨不到任何好处,
但是游击长摇头说道:
「不妙,这场火不太寻常。」
话还没说完,左右两边的火焰迅速扩大,周遭环境全被火光照得一片通红,冒出的黑烟也越来越多。
现在吹的是南风,黑烟开始涌向神川军营寨。
夹杂焦臭气味的干燥空气已经变成淡灰色。
然大火烧不过来,但是过不了多久黑烟就会笼罩整座营寨。
火并非一般火攻的小火,而是足以烧光整片森林的大火。
「混账东西,这根本就是森林大火。」
游击长从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而且这也是全东和的人都想像不到的事。
就连一向擅长火攻的展?凤,也不会故意引发如此大火。
森林在东和是贵重资产,也是提供建材、燃料以及丰富食材的宝库。
这点放诸东和所有都市皆准,对小都市千鸟来说也不例外。
眼前这种一把火烧光整座森林的行为,对东和任何势力来说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在夏季的干燥天气下,看见火势与黑烟扩散得如此迅速,谁都看得出这是一场不可能轻易熄灭的森林大火。
这场火至少得烧上三天,只有等到所有能烧的东西全部烧尽,这场火才可能熄灭。
没有人能在浓烟当中生活三天三夜,浓烟若是继续蔓延,神川军想要撑到早晨部有困难。
「恳请将军下令准备撤退。」
游击长快步来到将军身前,单膝跪下做出建议。
他不是将军的部下,但是要在战场上对全军指挥官提出建言,任何人都必须先表现出特别的敬意。
「无法灭火吗?」
将军和幕僚已经逐渐理解现在的状况,只是谁都没办法立即做出决断。
「建议将军舍弃这里,往后撤退一个据点,等待重整旗鼓之后再以大军反击。」
我方援军正在陆续赶到。
这场火灾短期无法熄灭,就连敌军也无法在这种火势之下进行追击。
眼的状况已非人力可改变,除非突然降下豪雨,否则神川军不可能立即扭转劣势。
「他们很快就会付出代价。」
将军的眼睛紧盯锡马阵营,说得心有不甘。
对方的营寨也在燃烧,那是神川军放的火,然而那股火势并未超出战争的常识。
「这就是中原的常识吗?」
看着左右两边比周围篝火还要明亮的大火,将军露出苦涩的表情:
「已来不及等骑兵回来,叫所有步兵立刻整装,不要对凤翼以团出手,维持全军的秩序。」
骑兵脚程较快,很快就可以追上撤退中的步兵。
「立刻去办,我们得把损害减到最低。」
副官领命离开,开始召集将士分派工作。
这时有三名身穿小队长军装的士兵携刀接近。
他们的脚步异常迅速,游击长发现他们正把手伸向腰间的刀柄。
就在他们的刀砍中副官前一刻,三道银光反射火光朝他们飞去。
然声无声无息射向来袭士兵的脸和喉咙,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手掌大小,可以拿来当成暗器的枪头。
三人之中只有一个人来得及做出反应,走在最后面的那个人转头避过射来的枪尖,手中的刀顺势划过副官的喉咙。
鲜血还没喷出,这名士兵已经往后退去。
另一道银光划过此人用才所在的位置,游击长与这名士兵四目相对。
游击长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他是有着尖削的轮廓,散发异国风情的年经男子。
虽然身穿神川军服,但是这名眼神锐利的男子长相明显与其它神川士兵大不相同,左边脸颊还有一道旧伤。
将军等人这才注意到刺客来袭,一边后退一边招呼士兵加以包围。
刀疤男子一声不响从脚边同伴的尸体喉咙拔出枪尖,朝将军的方向扔去。
发出一声闷哼的将军伸手按住胸前,几乎站不稳脚步,身旁的人急忙搀扶他往后退。
刀疤男子作势上前追击,不过游击长已经逼近到他身边。
游击长腰间挂有骑士风格的刀剑,压低身子往前冲,随时可以拔刀攻击.
骑士刀猛然挥出,刀疤男子迅速转身挥刀。
火花四溅,尖锐的金属交击声同时响起。
两把刀同时折断,半截刀刃往远处飞去。
两人默默扔开手中的断刀。
游击长的右手伸向后腰,拿出一把柴刀。
刀疤男子也抽出腰间的斧头。
两人的兵刃再次交击,只是这次不是用刀,而是沉重的铁器。
火花再次飞溅,同时发出钢铁碰撞的钝重声响。
这次兵器没有折断,强烈的冲击带着两人的手臂往后弹。
「唔!」
「嘿!」
手臂画个圆形抵消冲击力道,后又是一击。
两把沉重的武器再一次碰撞,比刚才更强的冲击把两人连同手中的兵器一起弹开。
站不稳脚步的两人单膝跪地,不过武器还握在手里,只是双方都没有举起武器的力量。
刚才的交锋不像用锋利的刀互砍,而是以近乎钝器的柴刀与斧头正面冲突。
强烈的冲击让两人的手指、手腕、肩膀暂时失去知觉,惯用的手臂正在不停颤抖。
「你就是传说中的流浪王子吧?」
游击长双眼紧盯这名白天才从远处见过的男子。
刀疤男子笑着说道:
「你就是传说中的黑骑士吧。」
打扮成神川军士兵的男子,真实身分是破军王威夷。
「你竟然自己闯进来。」
「只要拿到东军那家伙的首级,我们就赢定了。」
游击长几乎失笑,竟然有人大胆到潜入神川军营寨行刺将军,但他知道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因为眼前这个人是认真的。
而且他的确有可能成功。
如果一宫黑曜姬没有派遣这名神川首屈一指的高手前来这里,情况将不堪设想。
若不是黑骑士刚好在场,他不但可以轻易刺杀将军,还可以甩掉追兵利用森林大火造成的混乱扬长而去。
「也罢,先把黑骑士杀掉也好。」
男子脸上的刀疤随着笑容而曲,游击长重新站直身子,举起手中柴刀。
柴刀的重量比斧头轻,换手来拿也比较轻松。
「要是能在这里杀了流浪王子,我的地位可就稳固了。」
对于在东和最强的黑骑团里身居要职的他来说,如此战果将为他带来莫大的名声。
毕竟对手是放火燃烧东和大地,残杀无数神川士兵,甚至企图暗杀将军的极恶之人。
「你为何会来到东和?」
骑士如此问道,同时争取时间等待手臂从冲击中恢复。
「军费耗尽的我们逃进山中,刚好发现通往锡马的道路。」
对方也在等待恢复,带有刀疤的脸露出讽刺的表情。
「滚回去,东和不需要你这种人。」
「少啰嗦,我对东和也没兴趣。」
所以就算把这块土地烧光也没关系,流浪王子脸上的嘲讽神色变得更加明显。
受到征召的大批士兵,很快就把正在对决的两人团团包围。
箭雨突然从天而降。
敌军现身于两旁熊熊燃烧的森林中,用强弓朝着神川军营寨射出劲箭。
射请的人没有特意瞄准,漫无目标的箭雨射向整座营寨,一枝箭甚至射到流浪王子脚边。
敌军的位置相当远,可见对方全是箭术高手,否则根本不可能把箭射得这么远。
「可惜我该走啦。」
语毕的破军王扭动身体,以全身力量扔出手中兵器。
激烈的斧头划破空气呼啸而去,目标是游击长的脸。
似乎格挡只会赔上一只手,游击长只好弯腰边开。破军王趁机转身往城墙的方向疾驰而去。
「黑骑士!真是太有趣了。」
破军王的身影消失在城墙另一边,那里是陡峭的下坡,木头城墙随坡度往下延伸。
对方是横行沙场多年的人,要从眼前的混乱与浓烟之中趁乱逃脱并不困难。
即使下面还有其它士兵把守,但是游击长不认为他们奈何得了手无寸铁的破军王,以他的身手,不靠武器就能轻易打倒普通士兵。
「可恶,那家伙真是怪物。」
游击长先看向尚未恢复力气的手,又看向自己脚边。
两把断刀落在地上,残留的刀身在火光照射下闪闪发光。
一把是神川名匠打造的名刀,一把是神川士兵人手一把的普通大刀。
「开什么玩笑,难道那家伙不是指挥官吗?」
就在同一天里,这个人一方面以指挥官的身分指挥军队,一方面又不惜性命潜入敌阵行刺,放眼全东和也找不到这样的男人。
「谁来杀了他吧,我可不想跟这么危险的家伙再打一场。」
随风飘来的浓烟不断刺激眼睛与喉咙,四周的状况还在恶化,但一身黑衣的青年骑士仍然紧盯自己的脚下不放。
无数影子在四周火焰的照映下层层交错。
「发生什么事了!」
常盘姬快步来到伫立在湖畔的浅黄姬身边。
「是一场森林大火。」
远方的丘陵透出亮光,甚至照亮夜空的云朵。
此地距离仓濑不远,是个位在官道旁边的村落。
发现异状的两位公主抬头望向西北方的夭空。
「只是森林大火吗?」
面对别具深意的疑问,浅黄姬摇头说道:
「是祸乱人间的乌云。」
厚重的白烟看似夏季的积云,浅黄姬的双眼看得到隐约的红色火光。
她发现这场火是人为造成而且火势非同小可。
「看来我们必须加快脚步。」
「那里就是正在开战的千鸟吗?」
「我们绝不能让这个国家陷入那种惨况。」
浅黄姬坚定的眼神,让常盘姬不禁为之动容。
这位温和又娇小的公主散发一种迫切的危机感,这是根据地位处偏远的常盘姬未曾有过的感觉。常盘姬终于深刻体认到自己身在她们的领土。
「对岸的七宫应该看得比我们更清楚。」
常盘姬的眼睛与浅黄姬看往相同的方向,心中暗自决定要跟这位公主站在一起,直到她离开这里为止。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五宫仓濑的公主就这样一言不发站在原处。
萌葱姬在我身边静静眺望西北方的天空。
听说引发一宫与二宫领土纷争的小都市千鸟就在那个方向。
往那里越过几座山脉与山谷之后,就是一宫神川城和二宫锡马城,五宫仓濑与六宫牧濑各有好几条交易路线通往那里。
以直线距离来说,从这里到神川和锡马领土比我们的队伍从鼓城来到这里还要近。
一般人只要花三,四天的时间,就能走完这段路。
这种距离甚至比贺川与鼓城之间的距离还短。
这两个都市都比商业都市鼓城更大,周围依附两者的小都市也很多,使得两个都市能够影响的范围很大,同时人口更是十分惊人。
「浅黄姬和常盘姬应该也注意到了。」
萌葱姬点头同意我的猜测。
我们住宿的神社位在低地,所以我们特地搭乘马车来到视野辽阔的官道。
我们背对朱红马车还有随从遥望远处的战火,萌葱姬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
五宫与六宫分别位在大湖的两岸,其中又以六宫牧濑距离一宫与二宫比较近。
我们站在这里就可以看见东和中心两大都市的战火,这位公主正处于最接近战争的位置。
「山脉另一边的斗争,并非只发生在西方山脉边缘。」
经过漫长的沉默之后,一身暗色公主装束的萌葱姬娓娓说道。
这回换成我静静倾听她说的话。
「地图上把山脉也算进东和的范围,神川以此自称是东和的中心,一旁则是高唱自由的繁荣都市锡马。」
如果只把东和有人居住的地方画成地图,神川和锡马其实位在地图的上半部。
单以有人居住的范围来说,东和的中心其实是在鼓城稍微北方的位置,如此一来神川就很难名正言顺自称中央政府,因此从旧王都时代开始,东和的地图一直是把神川城标示在中心。
神川把无法开拓的山脉也纳入自己的领土,主张拥有山脉地区的统治权,于是不断扩张势力的锡马也随即仿效。杜艾大人曾告诉我这种举动其实是在暗地里争夺山区的矿藏和森林资源,这些资源多次成为引发冲突的火种。
「他们的斗争也波及仓濑与牧濑,长久以来他们不断向邻近的我们索取粮食与人力,我们贡献给神川的物资不计其数,对锡马的让步更是早在我们出生以前就以如此。」
公主说得十分平淡,语气里不带一丝怒气,并且闭上双眼:
「这场大火会带来深远的影响。」
好几座山在这场大火里付之一炬,化成焦土的森林最快也要等我们长大成人之后才有可能恢复原状,到时候我的年纪说不定已经比现在的展大人还大。
「千鸟的人们因此受苦,周围的人也会受到影响。」
全身染上阴影颜色的公主如此说道。她很清楚仓濑和牧濑势必也得付出大量劳力处理这场人为造成的灾难。
阴影的颜色让我想起那位黑衣公主。
在黑夜之中,东和任何一位公主都会失去本来的颜色。
在阴影笼罩的世界里,不管是这位公主还是我,看起来都有点像是那位黑色的公主殿下。
「萌葱在这里再次请求,请务必协助四都同盟。」
东和六宫姬对东和七宫姬提出请求。
我点头答应,然后环视周围。
卫兵在街道两旁列队,侍从长也在马车旁边守候我们。
远处是人们的居所,栋栋房屋透出点点灯火,许多人家都可以看见有人凭窗而立。
上弦月高挂在沉睡的湖泊上方。
我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眼前的湖面永远不要有照映战火的一天。
希望湖畔光景永远都是如此和平安详。<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