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克劳与芭希拉回到帝都之后,大约又过了十天的时问。
此时已经接近十月底了,一波比往年要来得早的寒流正侵袭着帝都。
耸立在帝都后方的苍之山脉,高处已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本来在帝都山脚叮以望见的波尔答城,现在也因为浓雾笼罩而不见踪影。
克劳一边在寒空下呼出白气,一边走进邮件收受递送中心所在的建筑物里。
「呜啊,就连里面也超冷的!」
「啊,克劳,那是因为天气忽然变冷的关系,所以里面还来不及准备空调。」
待在建筑物里的雷吉娜等人,正穿着厚大衣在工作。
不过由于负责的是文书工作,职员们即使天气再冷也无法戴着于套。因此大概是为了让手指在冻僵之前赶紧暖和起来吧,几乎所有职员的桌子上都摆着一个人马克杯。从各个马克杯里冒出来的热气,因为寒冷的关系并没有轻易地消散,就这么一直升到了天花板附近。
「然后呀,空调管理组的成员现在正在紧急确认瓦斯的状况,所以我想最晚到中午以前,应该就有暖气可以使用了。」
雷吉娜不仅穿上大衣还围了条围巾,只见她不时把手伸进口袋里,大概是为了要让指尖取暖吧。然后在感觉暖和一点之后再把手伸出来,等依照目的地作好分类之后,便以绳子将堆在眼前的邮件绑起来。
「先别管这个了,雷吉娜,你有看今天的早报吗?」
「今天的早报?」
雷吉娜听到克劳急切提出的问题,停下了手边的工作。克劳在她面前的柜台上,啪一声摊开了自己带来的报纸。
「不过是索罗里恩斯报就是了。上面写着:『在昨天十月二十五日晚上,圣女突然现身梅尔奇亚教会,对前来参加傍晚礼拜的市民们赐予宝贵的训示」
「啊你是说那篇报导啊?」
雷吉娜瞥了报纸一眼,轻轻闭上眼睛,再刻意深深地吐出一口叹息。
「因为从一大早就有好多人跑来问这件事,我已经和梅尔奇亚教会确认过了。」
「那他们的回答是?」
『完全没有这回事』。真是的,每次都这样我已经受够索罗里恩斯报的假报道啦!」
也许是回想起被人询问时的不快吧,只见雷吉娜气得脸颊通红,直接进入能让人看出她心中熊熊怒火在燃烧的暴怒状态。
克劳见状连忙将注意力转向了别则报导。
「对了,那下面这则西亚尔提斯公国大屠杀kang议群众的报道,真相又是如何?」
企图转移雷吉娜的心情。
「报导写着:『警官部队朝控诉比兹马思爵士恶政的kang议群众开枪,导致参加kang议的市民出现三十万人的伤亡』」
「那肯定也是索罗里恩斯报瞎掰出来的吧?你倒说说看那个人口只有六万人的小都市,kang议群众要怎么样才能出现三十万人的伤亡啊?最重要的是,这则报道的写作手法根本就和历史课时念到的桑克瓦德事件一模一样,真是有够无聊的,谁想理会他们啊。」
雷吉娜发出了这样的不满,然后把手伸向一旁的马克杯。为了替手指取暖,她不是握着握柄,而是用双手包握着杯子,然后啜饮了两三口茶。
「对了,芭希拉,你不要紧吧?」
「咦」
雷吉娜突然抬起头朝克劳的背后望去。在克劳也跟着回过头时,芭希拉的身影才跃入雷吉娜的眼帘。芭希拉此时坐在一张靠墙的长椅上,身体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芭希拉,你一直待在那里吗我刚才完全没有注意到」
「呜~~好冷唷,克劳先生~~」
芭希拉喃喃泣诉着,她身上还是穿着正修女的服装。衣服当然是换成冬装了,但她明明觉得冷,却又没有披上大衣,以一副身上只穿着那套修道服的模样瑟瑟发抖着。
「芭希拉,你该不会是抱持着:衣服穿太厚不是文明人的行为这种想法吧?」
「不是啦,芭希拉她根本没有大衣可以穿。」
雷吉娜如此回答后,又回到了捆绑邮件的工作上。
「没有大衣?你们的大衣不是统一由教会发配的吗?」
「对啊,大衣的确是由教会发配的没有错。」
听到克劳这样回问,雷吉娜露出苦笑,又停下了手边的工作。
「今天早上天气突然转冷,于是那些还没有领衣服的人便一窝蜂地冲到服装组去。不过,服装组那边可能是认为季节还早,因此根本就没有准备足够数量的大衣,到最后只好被迫举行了临时抽签大会」
雷吉娜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芭希拉,然后又将目光转向了建筑物里面。
身上没披大衣的不只芭希拉一个,还有很多职员都是没有外套可穿地颤抖着。在电报室前面分类纸带山的那名职员手指似乎已经冻得不听使唤,一副根本没办法作分类的样子。看那样子别说是分类邮件,恐怕就连稳稳抓住邮件都办不到,似乎对业务造成相当大的障碍。
「芭希拉,所以我才教你要早点准备好大衣比较保险啊。说到底都是你在那里拖拖拉拉,迟迟没办法决定到底要领见习修女还是正修女的大衣,才会落到今天这种下场。」
「呜,」
雷吉娜冷冷的发言换来芭希拉泪眼婆娑的呻吟。
「我不早跟你说了吗?与其在那边烦恼,还不如干脆一点领正修女的大衣,等降格为见习修女的事决定了再重领一次就好了」
「啊呜」
在雷吉娜的追击下,芭希拉怨颜以对,只能继续呻吟着。
这时候,房间内部传来「咿啊啊啊啊,!」的奇怪惨叫声。一名没有穿大衣的女职员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待在屋里的人全都一起往她的方向看了过去。
接着他们马上知道了原因,好像是空调的出风口吹出冷风来,而那个女职员刚好就被那道冷风给吹个正着。
不过,这同时也是暖气启动的信号。将冰冷的空气排出通道后,接下来流出来的就会是经过加温的暖气了。
只要再稍微忍耐一会儿,在室内应该就可以不必穿大衣了。
「呜~好冷喔~」
但好像也有人像芭希拉一样,感觉似乎没办法忍耐到那个时候
好了,在帝都受到早来的寒流侵击时
「不过我好惊讶,没想到梅卡特尔商会的老板娘居然是大商人的千金。」
梅贝儿泡在大浴池里,意外受到一群年龄和她差不多的修女们包围。
「梅卡特尔家可是梅尔奇亚这一带屈指可数的大商人呢。圣女大人竟然会和莉迪雅小姐的商队一起旅行,你们会相遇一定是上天安排好的。」
这里是位于南亚尔提斯的商业都市悔尔奇亚。她们正在梅尔奇亚教会旁边的大澡堂里。
梅贝儿搭乘梅卡特尔商会的马车旅行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昨天下午,他们终于抵达了这个位在东佛尔提亚斯大陆南岸的大都市。
这个商业都市梅尔奇亚,位于名叫伊斯姻一地峡较窄陆地的南侧。地峡的东侧,则是长度超过三千公里的利塔思半岛。这座半岛,将位于大陆东侧的拉托斯大洋与南侧的沙那雷南洋隔开来。大陆的拉托斯大洋沿岸发展出大都市,沙那雷南洋沿岸的大都市虽然不多,但却是与南大陆及西大陆贸易的重要中继站。因此,梅尔奇亚自古以来就作为商业都市大规模地发展。
这里是梅尔奇亚城的教会,晨问礼拜在两个小时前就已经结束了。梅贝儿正在洗澡的大澡堂也是该教会经营的设施之一,在早晚礼拜结束后的时段,通常会开放给教会的相关人士专用。
话虽如此,大部分的修道者由于负责的分组工作与学习的缘故,并不会进来泡澡而仅以淋浴解决,因此这时候和梅贝儿在一起泡澡的修女,全都是今天正好休假的人。
「对了,圣女大人。您真是厉害,以奇迹的力量治好了露比诺小姐!」
「我觉得您好了不起。莉迪雅小姐的二千金露比诺小姐的病,在梅尔奇亚已经是有名的传闻了,真不愧是被选为圣女的人。」
「那个,就算你们说这是奇迹」
梅贝儿听到修女们的话,露出一脸不知该如何说明才好的困扰神情。
「我并没有意思要引发什么奇迹,再说露比诺不是昨天才到医院住院作检查,请医生诊断她的病情到底有没有康复吗?现在断言已经痊愈似乎还太早了。」
「咦是吗?我听到的是说已经治好了」
「虽然不知道她的病到底好了没有,但露比诺现在的确是很健康。我最初遇到她时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简直像是骗人的一样。」
「那个,圣女大人,我想这就是奇迹呀。」
「嗯。如果这不叫奇迹,那要怎么样才叫奇迹呢」
修女们不好意思地对否定奇迹的梅贝儿提出了吐槽。
「唉就当成是这样好了,不过大商人的千金为什么会率领商队旅行呢?」
「是为了要继承家业的传统啊。」
一位给人柔和印象的修女回答梅贝儿不经意提出口的疑问。
「为了继承家业?」
「是的,这既是梅尔奇亚商人的传统,也是为了培养商人的眼光,还有亲身感受时代变化的修行之旅。听说他们在旅行的时候,还会带着几名储备干部同行呢。」
「咦,修行之旅~~听起来很帅气耶。」
梅贝儿对修女的说明产生了兴趣,只见她忍不住将身子往前倾,不过与其继续谈论继承人与修行的话题
「比起这个,圣女大人,您今天早上的演讲真是让我大受感动呀。」
「的确是发人深省呢,用营养灌溉身体与心灵」
修女似乎更想聊聊梅贝儿在晨间礼拜时的演讲内容。
「您一开始提到的食物话题很好理解耶,您说如果老是吃同样的东西,就会营养失调,所以偶尔得吃些不一样的食物才行。」
「还说讨厌的食物就和刺耳的忠言一样,两者都是我们欠缺的事物,事实真的就像您说的一样耶。」
「没错没错,如果将它延伸到信仰的话题上,老是听同样的教诲,也会导致信仰偏颇一想到司教大人听到这句话时的表情呵呵」
「啊哈哈因为司教大人老是连着好几天都重复一样的内容。」
看样子梅贝儿在晨间礼拜时的演说,在修女间似乎大受好评。
「还有傍晚时的演讲也很惊人啊,这次谈的是人类的文化与龙的文化,害我晚上兴奋得睡不着觉呢。」
一名短发修女因为想到了昨晚的演说而眼神闪烁,看来她的兴奋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褪去的样子。
「说到龙呀,大家直一的都觉得很有趣吗?我对它们倒是一直抱持着很可怕的印象」
「万一和龙族打起来,龙族既大又强得吓人,人类是完全没有胜算可言的。如果光看这个部分,我会认为恐惧是很正确的,不过」
「就因为龙族强大,使得心境从容不迫,所以每天才能过得很快乐对吗?」
短发的修女在梅贝儿回答的时候,在旁边穴嘴:
「龙族虽然拥有强大的破坏力,让他们的心灵绰有余裕,不过他们强大的部分不只是力量而已。知识、经验、足以信赖的同伴数量,拥有这些不输给他人的事物才能让心中从容稳定每次回想起您傍晚作结尾时说的话,我就感动得要流请啊。」
她握紧拳头眼眸湿润地说道,看来梅贝儿那段演讲似乎触动了她的心弦。
「圣女大人明明年纪轻轻却很擅长演讲呢,冒昧地问一下,请问您今年几岁?」
「十六岁。」
「咦咦比我小一岁我输了身为人类我输了啊」
梅贝儿的回答让短发修女的情绪一下子沮丧起来。接着她仿佛像要表明自己心情似的,冒着气泡沉人了浴池里。
「圣女大人曾踏上救世之旅,还因为被追捕而逃出了帝都,人生经验本来就很丰富呀。这些丰富的经验果然会反映在演说的精采度上面吗?」
「啊你这么说把我捧得太高啦。」
梅贝儿听到给人柔和印象的修女这么说,连忙摇摇手否定。
「其实,在演讲方面我有一本叫『圣典训话选集』的参考书籍。之前在救世之旅途中经过的教会总是要求我演讲,一度让我觉得很头疼。当时有人告诉我有这样的参考书,因为很好用,所以我就到图书馆去,想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类似的书籍,没想到竟然有好几十种,既然书籍的种类这么多,就代表有为数不少的司教因为早晚的礼拜演讲内容而烦恼着吧」
「呵呵是这样吗?」
修女用手捣住嘴角笑着说。
「可是光看参考书,应该说不出那么感动人心的演讲吧?」
这时另一名修女也加入对话。
「哎呀~~那是虚张声势啦。」
『虚张声势?』
听到梅贝儿的回答,修女们全都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回问。
「你们都认为我是圣女对吧?然后会对于如果是圣女,究竟会说些什么话有所期待吧。加果我从违反大家期待的话题开始说起,那你们心想一定会想着:这是怎么回事啊?然后就开仙专心聆听起来。这时候,我再把从圣典参考书中引用的名言夹杂在演说里面,就能让听众觉但很有趣,接着会想:这果然是圣女会说的话,继而感到安心。等进行到这里时,我随便想说什么都不要紧了,只要在结束时再挤出一些有训诚意味的名言来讲,大家就会受到感动了」
「喂喂你就是用这种说话技巧,让我们产生错觉的吗?」
那名沉进浴池里的短发修女,从梅贝儿的背后冒出头来。
「那并不是错觉,是你们自己要误解的,这在心理学上就叫月晕效应。而我就心存感激(利用这种效果,开开心心,地享受说明的乐趣啦~~」
梅贝儿轻轻转向后方,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满足笑容。
「呜呜呜」
把身体浸在池水里只露出鼻子以上部位的修女发出呻吟,瞪着她的笑脸,一会儿之后,又转变成「被摆了一道。」的表情。
「你这家伙,什么叫那个演讲是虚张声势啊!把我的感动还给我!!把那种强烈到睡不着觉的兴奋感还给我。」
然后她一边笑着,一边从后面闹着梅贝儿。
「当初听到是圣女大人,我还想说不知道是多么崇高的圣人呢。没想到竟然和我们一样是个女孩子。」
「这样子会让人产生亲切感吧?总觉得很开心呢。」
「嘿,呀!泼她,泼她~」
周遭的修女们也趁机一起玩闹起来。
「住手、住手!不要搔我痒啦~~!!」
惨遭大家恶作剧的梅贝儿在浴池里边挣扎着边发出惨叫。而这场骚动,也让澡堂被一阵响亮的笑声所包围。
同一时刻,在露比诺那边
「莉迪雅小姐,结果就和桑尔米涅的医生所诊断的一样。」
在一切必要的检查结束之后,医生正在向她们说明结果。
露比诺一回到梅尔奇亚后就住进医院,由主治医生进行详细的检查。
「露比诺小姐的病已经彻底地消失了。」
「消失?」
「是的,以担任主治医生的心情来说,病症彻底消失到令人不敢相信的程度」
医生回应梅卡特尔夫人的确认,脸颊阵阵痉挛着。
「那么,露比诺她?」
「她现在毫无疑问地非常健康。我知道这么说很失礼,不过我要说句直心话,她是『很奇怪,简直健康得过头了』」
医生带着非常认真的表情宣布,露比诺在一旁以傻傻的表情仰望着医生与母亲的脸。
「露比诺小姐能够恢复健康的确很让人高兴,但身为医生,我需要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诊断露比诺小姐得了不治之症,是我身为医生却作出了重大的误诊吗?还是有我们医生不知道的治疗方法,或者是其实她得的并非不治之症?想到那些罹患同样疾病的患者如果这种病能够治愈的话,我很想知道治疗的方法。」
「我明白医生的心情,但是」
夫人说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接着又一脸笑意地摸了摸露比诺的头。
「这是和我们一起旅行的圣女大人带来的奇迹吧。」
「奇迹吗?身为医生,我虽然很不想承认那种东西」
梅卡特尔夫人的回答,让面露复杂神色的医生困惑地低语着。
露比诺仰望着医生的脸,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医生看到她的笑脸,也跟着笑了起来。
「奇迹吗」
他喃喃自语着,在诊疗记录上写下了『圣女的奇迹』。
至于引发这个奇迹的圣女梅贝儿
「圣女大人,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