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为什么我的签运会这么差呢?」
第二天早上,梅贝儿一面浸泡在洗澡水中,一面恍神地这样想着。
这里是宫廷里的大浴室。巨大的石块环绕宽广的浴池,冲水的地方种植了会让人联想到热带的观叶植物。
因为修道院装设的是淋浴设备,梅贝儿只有偶尔出门到大澡堂时,才能泡泡浴池。不过,澡堂里总是挤满了很多人。尽管觉得可以独占浴池是个特权,梅贝儿却怎么样都开心不起来。
「接下来,要光靠两个人的力量去对付龙族和神龙教团这不是直接宣布死刑吗,」
梅贝儿倚靠在一块特别大的岩石上,仰望着天花板。她的目光突然投向因为蒸气而变得朦胧的观叶植物。
「先不说这个,接下来,我得和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两个人单独旅行好几个月耶如果勇者是女的,至少还轻松一点,万一是个臭男人光是用想的,就好像掉进地狱一样。」
将不满倾吐一空后,梅贝儿『咕嘟咕嘟』沉入了洗澡水中。
「梅贝儿,差不多该起来啰,」
当梅贝儿整个人沉没到额头附近时,一位身穿修道服的少女走进来对她说因为好朋友就要启程,芭希拉自愿担任梅贝儿出发前的照顾工作。
「已经这么晚了?」
「是呀。更衣室里已经准备了新衣服。」
芭希拉用一如往常的口吻回答梅贝儿的问题。但是,她的眼镜被蒸气弄得一片白茫茫,没办法看清梅贝儿的表情。
「那个勇者骨子里是什么东西呀?如果是尾椎骨或猪骨,我的人生感觉已经完结啦。」
「梅贝儿,人不会有猪骨啦~~」
芭希拉将展开的毛巾披在一边碎碎唸、一边从池里起身的梅贝儿肩上。
「咦!?修道服」
「妳注意到啦?梅贝儿的衣服已经换成蓝色。妳比我更早当上正式修女了。」
芭希拉边用白色毛巾擦乾梅贝儿湿漉漉的身体,边说起服装的事。
浴室隔壁的更衣室,也是问一样宽敞的房问,在那里放着替梅贝儿准备好的服装,已经从平常的灰衣换成了水蓝色的衣服,水蓝色是正式修女的夏季制服。一旁还放着藏青色的冬季服装。
「这不是我担任随从期间的临时服装而已吗?」
「不,好像是正式升格。考虑到梅贝儿过去的活跃,其实升格还算太晚了。谁叫妳每天都跷掉礼拜嘛,」
芭希拉用好几条毛巾擦拭着梅贝儿濡湿的头发。
「我居然能当上正式修女,看来这世界也没救了。」
「没这回事。」
梅贝儿在穿衣服时忍不住发出感叹,芭希拉连忙加以否定。
「梅贝儿很了不起。因为总是和妳在一起,所以我很清楚。」
「是这样吗?」
为了拉平卷起的右边袖子,梅贝儿举起手臂。芭希拉抓住她的手臂,替她将袖子拉平。
「等旅行回来之后,妳这身衣服一定会换成红色的。梅贝儿一定能当上修女长。还是黄衣服的圣修女?说不定」芭希拉说话的声音颤抖着。她紧紧握住梅贝儿的手臂。
「巴希拉,妳在哭什么呀?」
「因为说不定」
芭希拉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心情,泪水止不住地落下脸颊。
「对不起我明明想到最后都用笑容送妳定的」
「算了啦。芭希拉,妳就顺便把我的份也一起哭完吧!」
梅贝儿将没用过的毛巾递给芭希拉。芭希拉一手接过,将毛巾滑进眼镜底下,盖住了眼睛。
「梅贝儿妳真坚强。昨天晚上明明吵得那么凶」
「我才不坚强呢。我根本还没作好觉悟的准备。」
梅贝儿手边打点着行李,否定了芭希拉边哭边说出来的话。
「不过,我昨天真的是自暴自弃,狠狠大闹了一场。现在才稍微冷静一点。啊,谢谢妳昨天送扫帚过来。」
说完,梅贝儿直直盯着芭希拉看。
「因为梅贝儿的房间很乱,所以我想打扫一下。可不是为了让妳破坏东西才送过去的。」
芭希拉脸上浮现短暂的笑容说道。
「床铺和沙发都被妳砸得粉碎,梅贝儿,妳昨晚到底睡在哪里呀?」
「哈哈哈,睡地板呀用魔法轰隆一声炸开之后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梅贝儿露出一个乾涩笑容,视线避开了芭希拉。
看来她大闹到魔法使用过度之后,就这样动弹不得的睡着了。
这时候,更衣室的门开了,女神官进来看看情况。
「出发的准备都弄好了吗?」
「对不起,还需要一点时间。」
梅贝儿这样告诉神官,俐落地穿上短靴。
「我要带走的私人物品,有平底锅和烹调用具、一组调味料、植物图鉴和采集植物的工具组我可以将这些都带去吗?」
因为宫廷替梅贝儿准备的房间被魔法给破坏,于是现在更衣室成了准备室。
行李放在搬进房间的桌子上,还没有塞进背包。女神官庆幸东西还没有打包,检查起行李,接着,因为这意外的物品数量惊叫出声。
「妳要带去做什么?旅行期间的住宿和三餐,还有衣服、必需品,教会全部都会支援,明明跟妳说只要携带随身物品就够了」
「唉,这一点我昨天已经听说了,不过」
女神官的话,让梅贝儿含糊其词。
沙库拉斯帝国所有的城镇里,几乎都有索尔提斯教会。要找出没有教会的村落反而还比较困难。梅贝儿他们旅行期间,就是要在那些教会里住宿。当然,食物与换洗衣物也预定由教会提供。
说得夸张一点,就算他们要两手空空地旅行也没什么问题。充其量,只要有替换衣物和盘缠以备不时之需就好,就某方面来说,这是趟条件优渥的旅程。
「我是想说如果在旅途中发现珍贵植物,可以用图鉴和采集工具组来采集标本,送到亚乌尔博士的研究室。至于烹调道具,带着总会有机会用到的。」
穿好靴子,梅贝儿开始将行李塞进背包中。她将摺叠好的毛巾代替缓冲垫,铺在背包靠背的那一面,再竖起厚重的植物图鉴放进去铺平。接下来,她把沉重的调味料组放进背包底,再放入用布包裹的菜刀、紧急用的食物、携带用急救包、植物采集工具组与替换用的冬装。
扣上背包后,梅贝儿将汤杓塞进背包外侧的网格。最后再用带子固定住砧板与平底锅,准备好随身的行李。
试着提了提那个背包后,「好多行李。带这么重的背包没问题吗?」女神官怀疑的说道。
「只要用魔法让它飘浮起来就行了。」
梅贝儿从女神官手中接过背包,如此回答。不过她没有把包包揹起来,而是放在地板上,开始往前拖行。
「芭希拉,那我走啰。」
「等一下,让我陪妳走到谒见之间~」
芭希拉拿着毛巾小跑步跟上,追着开始往前走的梅贝儿。
「我们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呢?」
梅贝儿在走廊上前进,一边喃喃低语。
「既然是与龙族有关的旅行,就得到龙之山脉去吧?如果是徒步过去,光是单程就要两个月的长途旅行。那到今年冬天前还能再见面吧?」
「会变得怎样呢?再多花点时间就要半年、一年如果接连利用运河与马车,那单程刚好十天,也许不到一个月就结束了」
拖行的背包撞到某个东西,接着『喀噹』一声左右摇晃起来。平底锅撞上汤杓,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就算得花上三年,我们也都还勉强算是十几岁的年轻人。到时候,我们彼此都会变成一个好女人吧?」
「呵呵。梅贝儿真是的」
芭希拉擦去眼角泪光,对说着俏皮话的梅贝儿展露笑容。
在这段对话期间,她们已经走到谒见之间门前。
男女两位神官正站在巨大的门扉前等候。两人将手伸向门扉,计算着开门的时机。
「巴希拉,谢谢妳送我到这里。现在,我要去见那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啦。」
梅贝儿轻轻拥抱芭希拉,向她道别。
「路上小心。」
芭希拉也小声地回答她。
「那么,麻烦两位开门。」
梅贝儿离开芭希拉的身边,将背包揹到右肩上。听到她的话,两位神官打开了通往谒见之间的门扉。
「看来随从已经抵达了。」
「好了,到底被选上的人会是谁呢?」
在谒见之间里等待的出席者之间,传出了这样的对话。
谒见之问建造成椭圆形,看起来就像没有座席的歌剧院,又像是四周有观众席环绕的竞技场。大司教与帝国的贵族议员们在正面高出一截的舞台上,担任圣职的干部们围绕着他们并排在一起,占据圈外位置的则是王公贵族与帝国议员。而在房间左右两方,类似客席的位置上,则塞满了参观这场谒见仪式的相关人员。
梅贝儿走在这群人中间,拖着沉重的脚步,朝正面的大司教走去。
(可惜,勇者是男的。居然被选上勇者,到底是哪里来的笨蛋呀?)
一名身穿近卫士官服装的男子站在大司教面前。从他脚边放着背包这一点来看、他似乎就是获选为救世勇者的人。
「什么!?是梅贝儿!?」
看到随从是谁之后,大司教不禁站了起来。
坐在他右边的阿奇罗凯巴斯爵士也睁大眼睛站起身。
「梅贝儿是随从我看上的两个人居然都」
一脸惊愕地说道。
「你们说梅贝儿」
听到两人的话,当选勇者的男子回头望向后方,看到他的脸。
「纳、纳巴尔先生!?」
梅贝儿惊讶地停下脚步。接着她马上以小跑步跑向前。
「为什么会是纳巴尔先生呀?对喔,纳巴尔先生的签运也很烂。」
开玩笑地悄声说道。对方是认识的人,让梅贝儿的心情放松了一点。
「我的签运才不烂。我是被神选上的人。妳别说那些奇怪的话啦。」
「咦?看你的样子好像对自己获选这一点很满意喔?」
「当然啊!再也没有比这更光荣的事了。」
「真是的。为什么你可以想得这么乐观?」
看到纳巴尔粗鲁回答的模样,梅贝儿无计可施地喃喃自语。对于勇者和随从的抽签选拔,他们两人的接受度成了强烈的对比。
「梅、梅贝儿梅贝儿被选上随从吗?」
从参观谒见仪式的相关人员中,传来这样的声音。那是克劳的声音。
「怎么这样~害我们那么期待今天的午餐」
「她再也不会替我们作菜了吗~~?」
四周传来近卫队员悲痛的呐喊声,真是一群现实的家伙。
「既然两个人都到齐了,现在开始举行勇者受命仪式。」
祭坛上的神官长宣布谒见仪式开始。伴随这句话,在舞台边待命的乐队吹起响亮的喇叭声。
「那么,先请大司教大人赠言。」
等喇叭声停止回响后,担任司仪的神官长丛局亢的声音进行仪式。
「嗯,我就简短地说几句。」
大司教缓缓站起身来,清了清喉咙。彷佛配合这个举动般,房间里瞬时鸦雀无声。
「现在,帝国正遭受过去造成三分之二人口死亡的迪斯培蓝症,俗称龙之病的传染病威胁。」
大司教以自制的口吻开始说话。他的声音并不大,不过,祭坛的设计,让声音能藉着回音传遍房间里的每个角落。
「再加上异教徒一再在各地制造恐怖行动,帝国正急于解决这些问题。因此,昨天我们遵循索尔提斯神的教诲,求取神谕,得到上天启示,神选出的救世勇者将会解决这些难题。」
『喔喔喔喔~~~~~~~~~~~~~~』
听到大司教的话,会场内的众人一起发出欢呼。
「那么,关于获选为勇者及随从的」
待会场内的呐喊声停止后,大司教继续说道:
「首先,是勇者纳巴尔佛尔。他是阿奇罗凯巴斯爵士看中、培育的剑士,在去年帝国剑术大会上夺得第二名的出色人才。正是应当获选的天命勇者。」
『呜喔喔喔喔~~~~~~~~~~~~』
会场内的众人再度狂喊。甚至还有人用脚踏响地板,以表达自己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