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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呼唤我的名字吧(1 / 2)

死后文 雨宮諒 更新时间 2021-08-22

 在杀人之后,月亮才变得如此美丽吗?

抑或,是月亮的美丽点缀了杀人者的双眼。

我沉浸在这种莫名思绪的海洋中,眺望着漂浮在春霞中的朦胧月亮。

月亮真好。

不管在哪儿,它总是与我保持着一个非常适宜的距离,注视着我,温柔地照亮我。月光中没有煞风景的好奇心,也没有蒙昧的观察目光。有的,只是银色的证明的洞悉

我曾经问别人。

幼年时代,我仰面躺在属于自己的那个地方公园的滑梯上,对月独白。

半年前,我第一次杀了人。

我虽然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却知道她的假名。前畑顺子,她非常聪明,并且有着任谁都无法抗拒的美貌。对于我来说,她的光芒太过耀眼,但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对她抱有期待,认为这样一来我心中的疑问或许能就此解开。她是我第一个发问的对象。

结果却非常悲惨。

倒在地上的她明明如同月亮般美丽,但从伤口流出的血却像泥水一样浑浊,这让我无言以对。如果所有肮脏的血能全部流尽的话,她一定能变得像月亮一样雪白漂亮。但她却只是在泥水中翻滚着,最终也没能回答我的问题。

我曾经问别人。

我再次这样对月亮独白。

第二个被我问的人,我同样不知道她的真名。不过她对其他人说,她叫早坂美纪。

假名会制约原本的能力。她明明是那样一个才气逼人的人,却还是没能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看着她用不成声的哀鸣不停地喊着这句话的同时,我觉得她很可怜,但也感到相当的不愉快。我没有问她那种问题,而且,我并不掌管着生杀大权,她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明明说着不想死,但她却干脆利落地死了。

然后,今天。

我向第三个人发问。她叫吉野静香,也是个带着假名活着,并带着假名死去的人。这三个都是又聪明又漂亮的人,但没有一个能回答我的问题。我在这个世界上变得越来越孤独了。

我静静地呼吸,只有眼中朦胧的月色是那样温柔。

我真想就这样注视着月亮直到它消失,但我不能这样做。虽说今天的牺牲者的尸体还没有被发现,但之前两人的尸体被媒体宣传为杀人狂罪行的证明,如今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被他们找到第三具尸体,那我一定会惹上不少麻烦。

虽然并不情愿,但我还是决定回家。正当我从滑梯上坐起身的时候,在朦胧月光的映照下,原本空无一人的公园中,一个少女如同鬼魅般出现了。

少女的穿着有些奇特,头上戴着一顶平顶帽,肩上背着一个单肩挎包。她的这副样子让人很容易联想起老电影中的邮递员,更令人感觉怪异的,是她手中那根比她个子还高的手杖。

一般来说,她的这身不同寻常的穿着才是最夺人眼球的,但在我看来,最令我诧异的是少女身上那种特殊的气息。有着精致脸孔和银丝般头发的少女,甚至给人以月之精灵的感觉。

问问她吧。

我在心中自言自语。我从未想到会在一天之中问两个人,但她身上比月亮更强大的引力魅惑了我的心。

我当即开始判断现在的状况。现在,她正站在跷跷板前注视着我,我们之间的距离大约有十米。如果贸然行动的话,只怕会引起她的警惕,还没等我走到她身边或许她就逃走了吧。

那么,我该怎么办才好呢?眼下最适合邂逅、而又不会令对方抱有警戒心的反应应该是什么呢?

思考片刻后,我静静地微笑起来。如果对她说我不是什么可疑人物的话反而会让人觉得可疑,如果装成一个战战兢兢地将她错认成杀人狂的小市民,又显得有些扫兴。所以,微笑才是交流的第一步,先用开玩笑似的语气从询问她这身奇装异服着手吧。

这时,少女首先开口了。

我是来给你送信的。是被你杀死的,吉野静香写的信。

我的微笑凝固在了嘴边。仅仅是形式上的勾起唇角,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人发现过的虚假的温柔笑容立刻染上了残酷的意味。

我急忙举起手掩住嘴边,克制住大笑的冲动向少女问道。

你说我杀了谁?话可不能乱说,你有证据吗?

或许我的反应与少女预期的不同,她微微皱起了眉。但那也只是暂时的,少女淡淡地接着说道。

不需要什么证据。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我所投递的是死后文来自亡者的信。

听了这句话,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我不是不相信,也并非在嘲笑她。死后文这种事真假都无所谓,我只是觉得她很了不起。于是,我决定要问她那个问题。

明白了,我现在过去。

我缓慢地走下了滑梯,向少女的方向走去。随着距离愈来愈短,我伸出手隔着裤子确认着口袋中折刀的感触。

我走到离少女只差一大步的距离停下。少女轻轻伸出手,将死后文向我递了过来。

就在我抬起手作势要接下信的时候,忽然第三者的声音从身边响了起来。

这个人好像有些奇怪,我总觉得有些居心不良,文伽认为呢?

我不禁睁大双眼。这类似于少年的声音,如果我没有幻听的话毫无疑问是从少女的手杖中发出来的。正当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之际,被唤作文伽的少女啪地松开了手。

我注视着眼前的死后文轻轻下落,在它还没到达地面之前我急忙伸出手抓住了它。

居然这样对待别人的信,太过分了

我边说边抬起眼,但面前已经不见文伽的踪影。但她清澈的嗓音却在我身边幽幽地响了起来。

能不能别说得那么难听?如果你没能抓住的话,我会用真山的力量让它在落到地面前静止的。

听了这话,我在心中暗自咂舌。

(居然被她看出来了。)

文伽的行为和我打算做出的行为是一样的。在接下信的一瞬间故意松开手,让她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如果她愿意替我拾起来那就再好不过了。不管她采取怎样的行动,我都会趁那机会从口袋中取出折刀。

文伽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只是个死后文的投递员,并不打算因为你杀了人而责备你。只是,你接下了吉野静香的死后文。希望她最后的思念能够传达到你的心中。

留下这句话,文伽原本就稀薄的气息从公园中完全消失了。我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忽然轻轻地笑起来。

文伽。啊,这是你的真名吗?

我撕开手中死后文的信封,想确认里面究竟写些什么。信封中便笺上的文字有些歪曲,或许是由于寄信人在写信时无法抑制心中的激愤吧。

为什么你非要杀了我不可?

我还有许多想做却还没做的事。

我才刚向喜欢的人告白。

如果你的良心有哪怕一点的不安,希望你现在立刻向警察自首

读了这封信我感到非常失望。我叹了口气,因为我本以为她会用这信来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静静地闭上双眼,脑中挥之不去的,是吉野静香最后的样子。

血从身上的伤口进出,她踉跄着倒在了地上。我记得仰天喷出的鲜血,似乎将月亮也染红了一般。仿佛那血也沾湿了我的手臂一样,我到达公园以后不停地洗手,但那种被泥水般的血黏附的感觉却总是挥之不去。哪怕是现在,我都觉得手臂上仍有看不见的干涸血迹在啪啪作响。

我抬头仰望天空,忽然眯起了双眼。映人眼帘的,是带着月晕的朦胧的月亮。我向它伸出双手,吟诗般编织出话语。

不管怎么擦。

不管怎么擦。

同胞的血都束缚着我。

干裂的是谁的血?

干裂的是我的心?

啊,朦胧的月亮啊。

看着我。

用你虚妄的月光洞悉我的心。

呼唤我真正的名字。

我,是谁?

哈哈哈,笑声融化在空中。只有天上的月亮散发着冷冷的光芒。

***

教室里从一大早就充满了骚动的气息。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半年前,离这里不到三公里的地方有高中女生被残忍杀害。两个月前,又发生了附近短期大学的女大学生被杀事件。

而今天早上。

同班同学吉野静香失踪这一话题如同罹患率极高的传染病一般席卷了校内。看着静香空荡荡的座位,会害怕也是在所难免。

如果细心倾听,能听见与静香关系不错的朋友用说不定只是单纯的离家出走这样的说法来安抚自己和他人的情绪。但说出这话的人也明白,这只不过是一种良好的愿望罢了。大家都清楚,只是不敢说出口。所有人心中都在这样高呼。

静香那样的人会离家出走?不可能!

她被杀了!

被杀人狂杀死了!!

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我急忙遮住嘴。太可笑了。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同学们真是太可笑了。我用另一只手摸了**口的口袋,里面装着那个信封。

如果我现在把这封信静香写给我的信公开给这里的所有人,他们会作出什么反应呢?

会对我的行为感到愤怒吗?

会因为信中的内容而嚎啕大哭吗?

一想到这儿,我就有种非常愉快的感觉。我死死咬紧了牙,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正当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心得不能自已的时候,忽然有人将手放在了我的肩上。我回过头,只见是同班的河合阳子。刚才安慰其他同学的就是她。

阳子微笑着,努力装出开朗的语气对我说道。

怎么了,渡?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没吃早饭?

啊?啊,嗯,没事的。

我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这样回答道,但也没忘记在里面加进一点忧郁。将自己演绎成一个为同学的失踪而心痛的人物,是为了不让周围人察觉到我的异常必不可少的行为。

阳子似乎完全被我的演技迷惑了。明明我都没提到静香的事,但她还是努力劝慰我道。

不必担心静香。你想,我们这种年龄会有很多烦恼不是吗?有时候确实会想要离开学校和家里,一个人静静地思考一些问题。一般来说离家出走这种事我们只会想想,不会真的去做,但静香这个人比较冲动。只是这样而已,对吧?、

我对于这样的阳子很有好感。阳子和静香是很好的朋友,她明明已经为静香担心得要死,却还有这份心思去安慰别人,对她的坚强我甚至觉得有些尊敬起来了。

我指着阳子的头发说道。

你今天把头发扎起来了啊。

阳子平时都是披散着头发,但今天却不同。静香的父母因为女儿昨晚没有回家而给那些和女儿关系好的同学打了一圈电话,阳子在来学校之前就预测到了今天学校的气氛吧。我想之所以会改变发型,是因为她决心不能被这种气氛吞没,想要一如既往地继续学校生活,才以这种方式表现出来的吧。

是啊,我有点想改变形象是不是很奇怪?不合适的话我还是放下头发来算了。

见阳子犹豫地噘起了嘴,我摇了摇头。

不,没这回事,很适合你啊。

要是平时的话我不会说出这话,但今天心情着实不错。接着我将手放在嘴边像是要说悄悄话,阳子见状,疑惑地弯下了身子。于是我半开玩笑地告诉她。

我觉得很可爱。

啊!?

听了这话,阳子的耳朵顿时变红了。她瞪着我,结结巴巴地喊道。

什、什什么嘛!渡平时可不是这样的!!

为了掩饰害羞,阳子砰砰地拍了拍我的背。疼,真的很疼。

终于,恢复了平静的阳子大大喘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我本是想来安慰你的,没想到反倒是你安慰了我。谢谢你,渡。

阳子的双眼有点红。是昨晚为静香的事哭过,还是因为没睡好呢。虽说也可以和她聊聊这个话题,但她一定会用一直在复习所以睡眠不足这种理由来搪塞。

我们的这番对话在同学们眼中似乎显得不太合适,有些人向我们投来了责备的目光,仿佛在说,都现在了还有心情嘻嘻哈哈的。但阳子应该不会在乎那些人吧,相反,她肯定认为只有自己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才能让大家的心情不再沉重。对于她高洁的人品,我不禁感叹起来。

啊,很好。

你太棒了。

我一边笑着和她交谈,一边将手伸进了桌子里。手指触摸到的,是利兹公司制的锋利折刀。

我想像着,自己将刀从桌子中取出,然后飞快地穴在她的心脏上。在那一瞬间,头脑聪明的阳子在明白过来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之后,她究竟会做出怎样的表情呢,我想像不出。

她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我想知道。

她会说些什么呢,我想知道。

出于好奇心。

我想杀了你。

由于杀人犯还未被抓住,所以社团活动被限定了时间。在美术部顾问江口宣布今天到此为止之后,我收起画架,开始为回家做准备。

正在这时,一个已经打完招呼离开了美术室的后辈又回到了教室,并小心翼翼地对我说道。

曾我前辈,教室外面有位大叔,说想找曾我前辈

大叔?不是老师?

对,我没在学校见过这个人,所以应该不是老师吧。

我疑惑地将目光对准了走廊边的窗口,只见窗户那边一个大约五十岁、身材魁梧的大叔正注视着教室里。大叔身边还站着一个大约三十岁不到,样子很精悍的高个子男人。

大叔似乎是个很随和的人,此刻他正笑着向我挥手,但他的目光却让我感觉不能对他掉以轻心。蛇在捕获猎物的瞬间,会咧开嘴像是露出笑容一般,而他的表情似乎就是如此。

我皱起眉。他们既不是给我上过课的老师,也不是我认识的人。在不明白对方真实身份和意图的情况下,不能轻易采取行动。

这时的我在旁人看来,应该只是一个受到无关人员打扰而为此困惑的普通学生吧。为了锁门而留下来的江口走向门口前去确认对方身份。那二人见状也走到了门口,三人开始了对峙。

请问是哪位?找曾我有什么事吗?

江口问道,大叔闻言挠了挠头。

哎呀,真是失礼了。请稍等。

他边说便从怀中取出了什么东西打开。那毫无疑问是警察证件。

我是朝日比警署的石田,这边的年轻人是赤松。

石田身边的赤松也熟门熟路地展开了证件,接着将它收回怀中。

江口和教室里剩下的几名部员当即大吃一惊。我下意识地想要看向书包,但我还是克制住了。包里藏着折刀,既然对方还没有摊牌,那我就应该尽量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举动。

石田迅速观察了一下教室里各人的反应之后,再次露出了爬虫类的笑容,夸张地说道。

哎呀哎呀,请各位不用那么紧张,弄得我们都紧张起来了。对吧,赤松。

石田像是在寻求赤松同意似的伸手捅了捅他,而赤松只是微微苦笑了一下。看来他和石田不同,是那种少言寡语的人。

我们不会把曾我抓来煮着吃的。因为曾我的同学吉野静香昨晚没有回家,所以我们得找吉野的朋友们了解一下情况。

听了这话,江口像是松了口气,语气也柔和了下来。

这样说来,今早的职员会议上也通知过,说是警方可能会来问些情况。校方叫我们尽可能协作但现在已经那么晚了,必须让结束了社团活动的学生回家去,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们明天再过来?

啊,在这点上实在是抱歉。我们本想早点找曾我谈谈的,但见大家正在用心画画,所以就拖到了现在。不过呢,说是了解情况也不过就是简单聊聊,五分钟的事,我就想问问他这一天内都做了些什么。

这样也能帮助我们尽早找到吉野啊。

石田边说边看了看我。他的脸上依旧在笑,但眼中却还是没有笑意。见江口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我便用寻常的语气回答道。

我没问题的,家也不远,天黑前肯定能到家。而且,我也很担心吉野。

江口闻言像是松了口气,接着她对石田开口道。

拜托二位请尽量快点。

加上这句话后,她同意了警方的要求。

石田用一种不太可信的随意语气回答之后,与赤松一同进入了美术室,拖了把椅子在我面前坐下。赤松站在他背后,取出了笔记本和笔。

其他部员的警惕心化作了好奇心,想要装着收拾东西的样子偷听我和警察之间的谈话,但在江口的催促下他们还是不得不回了家。我本以为江口也会暂时离开,但见她却坐在了美术室的一角,好像她有责任监督似的。

你最后一次见到吉野静香是什么时候?

那时候她有什么不对劲吗?

有没有听说过她在为什么事情烦恼?

等等,都是些我早就预料到的问题。我面不改色地一一作出了回答。

终于,石田重重叹了口气。

我们会作为参考的,谢谢了。

他似乎有些泄气。这通格式化的询问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居然那么无聊,我甚至有种想打哈欠的冲动。就凭这样,你们还想制止谁的脚步?

愚钝。

太愚钝了。

能找到尸体吗?

我忍住了这样调侃的冲动,转而用一种担忧的语气问道。

请问,吉野现在在哪儿,有线索吗?

石田苦恼地哼哼了几下,回答道。

现在还不好说。傍晚以后就很难再去搜索了,而且这里还发生了连续杀人案,我想她应该不是躲在什么隐蔽的地方吧。

怎么会

我垂下头,露出伤心的表情。很长时间以后,我抬起头,舔舔发干的嘴唇,咽了口唾沫,做出战战兢兢的样子问道。

那个,我听别人说的说吉野她不是离家出走或遇到事故,而是被杀人狂杀了。

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江口顿时倒抽了一口气。她应该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但杀人狂似乎成了教师之间的禁用词语。江口急忙说道。

这是谁胡编乱造的!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

我也不希望这种事真的发生啊!但心里实在是担心得不得了!警官,现在是不是有什么线索!?如果有的话请告诉我!拜托了!!

我探出身子,语气显得非常激动。但对方毕竟是经验老到的刑警,再怎么样都不会透露实情,只会用模棱两可的答案糊弄人。

这个嘛,很不好意思,要找那家伙比找吉野还要困难。我们也在举证那家伙选择吉野作为目标的可能性,但关于明确的情报,倒是一点都没有啊。

是这样啊

我无力地垂下头,心中却在暗自偷笑。你们当然不可能阻止我,愚蠢的警察们。

忽然,石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开口道。

我倒想问你一个问题。比起不懂变通的我们,你或许能给出更有趣的答案。曾我,如果你是杀人狂的话,吉野是那种能满足你嗜好的目标吗?你是吉野的同学,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差点哈哈笑出来。本以为他们只会问些无聊的问题,没想到还能讲出这么有趣的话题啊。

但我不能表露出这种情绪,所以我板起脸回答。

要我以杀人狂的身份回答,这怎么办得到。

如果惹你不愉快了我很抱歉,别想太多,就当成是一种游戏吧。而且你想,也有伟大的学者提出人类生来就是罪犯这种理毛病,才会对曾我这样穷追猛打。真的很抱歉。那么,我们就此结束吧。谢谢你的协作。

石田这样说着站起了身,赤松跟在他身后走出了美术室。

我目送着二人的背影,回忆起赤松的举动。赤松手上那支圆珠笔,应该是那种装了弹簧的、一按就会出来的类型。但赤松在将笔收进口袋时并没有按笔帽。

应该不是忘记了按。如果使用的是那类笔,那么做完记录以后按笔应该是一种类似于条件反射的行为。

这样一来,只有一个可能。

他没有作任何记录。

他们想通过记录谈话内容来看我的反应吧。但看来,吉野静香的失踪还没有怀疑到我头上。毕竟尸体还没找到,警方的侧重点说不定还放在离家出走上面。曾有学生怀孕被同学识破,那学生让班上数名同学串通起来隐瞒自己堕胎事实的案例。或许警方考虑到了这一可能性,想要挖掘一下是否有导致静香离家出走的原因。我估计,这才是他们的真正意图。

但是,没看穿。

我自言自语。江口闻言疑惑地嗯?了一声。

没什么。

我这样说着转过身,走向放置书包的地方,并把手下意识地伸进了胸口的口袋中。

我回忆起接下这封信时的情景。刚才我回答石田昨天只在教室里见过静香,但这是骗人的。我想,如果这谎话被他们看穿了,那把这封信给他们看看也无妨。那样一来,他们肯定会大吃一惊地对我进行逼问。

(但是,他们没看穿。)

这场游戏是我赢了。即便是心理学知识丰富的赤松,以及直觉敏锐的石田,都没能看穿我这一个谎言,连一点线索都没得到。

(警察还是不行啊,阻止不了我。)

我暗自窃笑起来。

***

独自眺望月亮,是我不为人知而又写意的享受。一天,我依然在关了灯的卧室凝视着开始变瘦的月亮。今晚的空气很亮,月光就像钢铁一般锐利而清澈。

就在我悠闲地享受着这一刻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与昨晚相同的透明气息。我缓缓勾起唇角,无声地转过身。接着,我轻轻靠在窗框边,环顾着室内说道。

在进别人房间的时候至少得敲个门吧,这样很没礼貌哦。

从房屋一角的阴影中,文伽现了身。被月光照亮的她显得惊人的漂亮。

晚上好,文伽。

打完招呼后,我微笑着继续道。

今天呢,刑警来找我谈话了。我还以为你告发了我,但看来不是这样的。抱歉,我不该怀疑你。

但文伽并没有对这话作出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无奈地耸了耸肩,于是她终于开口道。

吉野静香的死后文,你看过了吗?

啊,那封信吗,当然看了。

是吗。那么,你愿意对她最后的思念作出回应吗?

听了这话,我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出来。原以为我们终于能好好谈谈了,但没想到眼前这个聪明的少女居然会说出这种蠢话。

我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回应她的思念,你是叫我去自首吗?别开玩笑了。在那种没有窗户的牢房里,就连月亮都看不到。

这时,那根一直没有说话的手杖记得文伽叫它真山来着勃然大怒似地吼起来。

什么看不见月亮,你知道自己都干了什么吗!?你杀了人!静香小姐已经再也看不见月亮,吃不了团子了!

那又怎么样?

我一句话将它堵了回去,真山沉默了。我带着小小的满足感,注视着文伽说道。

我只是想问她,我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真正的名字?

见文伽皱起了眉头,我夸张地点了点头。

对啊,我有个真正的名字。不是那种继承下来的姓氏,或者用来和他人区分开来使用的名字,而是我灵魂本身的真名,但是

我用手紧紧抓住了胸口。在心中起伏震荡着的,是被撕裂一般难耐的深深悲哀。

但是,没有一个人用那个名字称呼我,没有一个人看得清真正的我。所以,我问她们。

我是谁?

但是,不管我问多少次,她们都不肯用我的真名称呼我。所以我现在还在寻找能给我答案的对象。我在心中不停地呼唤。

叫我的名字。

叫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

这个问题真是莫名其妙。你就因为她们没有回答你的那个什么名字就杀人?

文伽冰冷的语气中,我终于清醒了过来。带着笑意,我缓缓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有真名的不光是我,她们只是没有察觉,但其实她们也有真名。她们知道各自的真名是了解我的真名的第一步,所以将她们安置在一个离自己灵魂最近的地方是非常重要的。让生命变得稀薄,让她们的存在变得透明,这也同样很重要。

我本以为我能成功。我所问的那三个人都是既聪明又漂亮,有足够的资格得知自己的真名。

但是,结果却都以失败告终。

她们失去了得知自己真名的机会,也没能说出我的名字,带着那种虚假的名字离开了人世。她们迷失了真正的自我,以虚假的身份结束了一生。

我觉得这太悲哀了,我越来越孤独。但是,她们的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幸福的。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是带着别人给予的称号活着,这和普通的动物有什么两样?

我想要文伽认同我的观点,但她只是沉默。代替她发言的,是显得很不愉快的真山。

喂,文伽,和这种人说话简直是浪费时间。去送下一封死后文吧?算了,如果文伽觉得心里实在不舒服想要教训教训这家伙的话,我可以帮助你一下哦。我是说,如果文伽无论如何都要这样做的话。

听了这话,我心中平息的怒火忽然涌了上来。我狠狠地说道。

你说要教训谁?那么,我就在这里也问问你们两个吧。我的名字是什么?

窗边的书桌上,放着已经吸了三人鲜血的折刀。我有自信能在一眨眼之间抓住它,并给对方以致命伤。

你又是怎么认为的?文伽这个名字,是你本来的名字吗?

愚蠢的问题。我就是文伽,还能是谁。

真的是这样吗?也有可能这只不过是你自己一心这样认为罢了,或许还有更适合你的名字哦。那根多嘴的手杖也是,真山不过是个虚假的名字,其实你拥有一个刻在灵魂上的真名。

真山对多嘴这个词做出了反应,它语气愤懑地大声反驳起来。但我根本无所谓,我所在意的不是真山,而是文伽的反应。在我说到真山是个虚假的名字的时候,基本不表露出任何感情的文伽眼中覆盖上了一层阴霾。

哈,你们还真是耐人寻味,真的很有趣。你们或许能叫出我的真名呢。

我有种激动到脊背发凉的期待感。或许是感觉到我身上的气息产生了决定性的变化,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的真山也终于闭了嘴,身上警戒似地发出红光。文伽也眯起眼,用犀利的目光盯住我。

就在这时

洗澡水准备好了,快点来洗澡。

母亲毫无紧张感的声音在楼下响起。我被这声音弄得很是扫兴,不禁叹了口气。.

真遗憾,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之前太兴奋所以忘了,今

晚的月亮太亮,这种日子里我都没有问这问题的心情。还有

回想起今早教室的一幕,我笑道。

在你们之前我必须问另一个人。那人是我的同班同学,一个很坚强的人,在好朋友死了的时候还能为同学们担心,还能去安慰别人。真的很坚强。

你又要杀人?

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只是问问题而已,死不过是一种偶然的结果。

我与文伽对视片刻之后,她终于转过身。但在离去之前,文伽连头也没回地对我说道。

吉野静香在死后文中没有写半句恨你的话。其中的意义,你应该好好想想。

我开始回忆死后文的内容。那上面写的是为什么非要杀了我这一质问,刚对喜欢的人表白的留恋,以及想要说服我前去自首。确实,没有只言片语表明她在恨我。但是,就算发现了这一事实,我也没有任何感想。

我觉得,她就是这样的人啊。

我微笑着回答道。文伽闻言,便迈步走向了房间角落的阴影。就在她的身影仿佛被黑暗吞噬了似的大概消失到只剩一半的时候,文伽又挤出了一句话。

我决不承认被寄托在死后文中的思念什么都改变不了。死后文是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奇迹,我不会让任何人认为,这是毫无意义的。

文伽语气很强硬,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为什么那么爱钻牛角尖呢?为什么如此顽固地坚信死后文的价值呢?

我知道,她回答的可能性非常低。只有在非常必要时才开口说话的文伽,不像是那种会把信念这种太过自我的东西对别人坦白的人。

但是,那句独白似的悲伤发言,最终还是传人了我的耳中。

因为我必须承认那个人的话。

***

吉野静香的尸体被发现在神社所在后山的树林中时,已是她失踪的第三天。

发现尸体后仅仅数日中,周围的气氛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警方判断三起案件是同一人所为,媒体开始大肆报道这一从未发生过的连续杀人事件。作为报道的副产物,学校周围开始频繁出现媒体工作人员的踪影,老师们对他们则是疲于应付。

当地居民的不安也到达了顶点。由于警方至今还未能发现犯人的任何线索,居民们的kang议之声越来越强烈。为了消除居民的不安,警方加大了巡查密度,并配备警力护送学生上学放学。但尽管如此,居民们还是自发组成了自警团或者采取了其他措施,植根于内心的恐惧就像滚雪球似地越变越大。

眼见人们紧张得手忙脚乱我感到非常愉快,但同时,我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该避避风头了。

我早早地离开了家,偷偷来到了附近一条河流的河岸。那里似乎从来没有人涉足一般,长着齐身高的野草。我钻进草丛,随便找了个地方蹲了下来,接着将背上的背包扔在地上,从中取出一把从家里带来的铁锹开始挖掘脚边的土。挖到一定深度之后,我又从包里取出一个半透明的垃圾袋,陶醉地注视着它的里面。

垃圾袋中装着一只猫,一只用刀撕裂的猫的尸体。我注视着猫的双眼,笑着向它道别。虽然猫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但它被切割被扭曲的身体就像件精美的艺术品,让人怎么看都不觉得腻。

带着些许不舍,我将垃圾袋放进了坑里,随后边哼歌边开始向坑里撒土。不过是处理一只猫的尸体,原本不需要费那么多事,只要将它扔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就可以了,或者,干脆将它放在一个容易被发现的地方,看人们会做出什么反应,说不定也会相当有趣。

但现在不行。

刚发生新的杀人事件,警方和本地居民对这种事情都很过敏。平时如果有人发现一只猫被分尸,最多只会觉得挺恶心,但现在哪怕一些琐事,都很容易让他们联系到杀人狂上去。基本上人们不会想到居然有人会为了处理一只猫的尸体特意跑到河岸边。为了防止猫的尸体被发现继而被人怀疑,以至连行动都被人约束,我也只能多费点工夫了。

当我填完土,确认四下无人之后,便沿着河流走了回去。我将制服上不多的污迹拍干净,向学校方向走去。

第一次杀死猫狗这类小动物,是在我刚上中学的时候。虽然当时就知道那种行为是普通人所避讳的,但至于为什么人们会避讳,我却直到现在都没能理解。而这对来我说却是一种必要的仪式,一种用来抚慰我体内另一个我的重要仪式。

但是,我也知道。

我不会停下。无法停下。

半年前的杀人事件令我体内的另一个我变得愈发残暴。虽说这次的杀猫行动是为了想要多少抑制一些破坏冲动,但饥渴的**却依旧是那样强烈。

(我果然还是需要你。)

脑中一闪而过的,是同班同学河合阳子的身影。她在得知好友吉野静香失踪后依然强装出开朗的样子,孤军奋战的她想要让同学们从死神的阴影下摆脱,哪怕一时也好。她就是那样一个坚强到令人不可逼视的少女。

我静静地做了决定,加快步伐赶往学校。

因为处理死猫的尸体所用的时间比想像中短了不少,所以我比平时更早到达了学校。一路上基本没看到上学的学生,而事件发生后被安排守在校门的体育老师也还没有就位。

我穿过校门来到自己班级所在的第二校舍,从鞋箱中取出室内鞋。就在同时,另一个同样走到鞋箱边的人物对我开了口。

渡,早上好,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我扭过头,见说话的人是阳子。我带着意外回答道。

早上好。河合今天也来得很早啊,有什么事吗?

社团活动从三天前增加了晨练,你想,放学后的社团活动时间不是被限制了吗?那样的话练习量就不够了。

这样说来,我才想起阳子参加了篮球部。平时她总是要参加社团活动直到天黑才回家,但现在因为杀人狂仍旧逍遥法外,活动时间被严格地作了限制。于是,听说有不少社团都增加了晨练以弥补练习量的不足,看来女子篮球部也是。

渡为什么这么早来呢?

因为我没来得及完成参加比赛的画。

我灵机一动编出了这个借口,而同时,为取室内鞋而打开鞋箱的阳子忽然露出一脸吃惊的表情。

?

我不禁疑惑起来,向她的鞋箱中望去,只见里面放着一双沾满污泥的室内鞋。阳子愣了一会儿,但似乎是因为想到了还有我在她身边,于是她无力地笑了笑。

真、真是的,谁干的呢,现在不流行这个了,真是幼稚。

阳子小心翼翼地捏起鞋子看了看,接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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