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探地问,“六叔,是他让您这么做的吗?”
楚长卿坦诚地看着她,眼眶浮肿,可眸子依然清澈如水,断然道,“自然,否则我怎会多管闲事呢!”
顾凝感觉王允修在看她,犹豫了一下,她清晨和楚元祯说得已经很清楚,就算彼此都有置气的成分,可她也很决绝,让他送休书给自己。如果依了楚长卿,倒显得他们只不过是在闹情绪,孩子过家家一样。
楚长卿深深凝视着她,催促道,“我等着呢!”
顾凝无法,只得道,“六叔,这里也不方便啊。我回家写了让人捎给你吧。”
楚长卿摇了摇头,爽快道,“不忙,这样吧,你给我一样信物,我让人捎给他也是一样的。”
顾凝还在犹豫,茗雨立刻帮她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帕子,素绢地绣折枝梅,递到楚长卿手里。
楚长卿立刻揣进怀里,向茗雨道谢,然后又拱了拱手,跟他们告辞。
他一走,茗香拿眼狠狠瞪着茗雨,又回身从箱子里找出一条半旧的帕子递到顾凝手里。
王允修看了茗香一眼,轻声道,“你这丫头到现在还欺负茗雨呢!”
茗香低下头不说话。
因为顾凝出嫁,这两日王夫人也住在惠州小院中。见他们马车回来,小厮立刻进去通报,待顾凝下车进去,王夫人已经由丫头陪着迎出来。
她一把搂住顾凝,泣声道,“我苦命的闺女!”
顾凝忍不住泪如雨下,万般的委屈让她止也止不住,放声大哭。
王允修让人帮茗雨和茗香拿行李进去,他则站在一旁静静地陪着,片刻,便安慰道,“娘,别哭了,你们身体都不甚好,要当心。”
王夫人止住泪,捧起顾凝的脸,看她哭得脸颊憋红,忙替她擦泪挽着手往屋里去。
王夫人让丫头领着她们去布置一下,她则叫住王允修,问问情况。
王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扫了王允修一眼,“楚家人什么意思?”
王允修垂首立于母亲跟前,低声道,“楚元祯去京城处理事务,可能怕阿凝独自住着不便,说等回来再接她回家。”
王夫人点了点头,淡淡道,“这么说,他们没有休掉阿凝。”
王允修低低应了一声。
王夫人神情平和,挺直的脊梁松了松,“既然如此,让阿凝休息两日,你便送她回顾家。如果还跟我们回去。倒是让楚家有把柄更要给她扣什么罪名。待楚三郎回来,只怕也不好解释。”
王允修又应了。
王夫人叹了口气,无限伤感道,“你说,这到底是做的什么孽?可怜的阿凝。”
王允修只静静地陪着,没接话。王夫人看了他一眼,叹道,“允修,你年纪不小了。到底想拖到什么时候?”
王允修似是料定母亲必然会问这个事情,神态越发谦恭,“母亲,儿子还有孝在身。”
王夫人瞪了他一眼,“既然不能去考取功名,不如做点事情。你父亲从前一个苏州学生,来信问过,询问你有没有意一同经商。依我看,入仕也没什么了不起。不管名利,还不是为了活得风风光光生活无忧?过些日子你去看看吧。”
王允修微垂了头,过了片刻,应了一声。
楚家老爷子去世,甚是轰动,亲朋好友以及其他商家大户,凡有交情的皆去吊唁。王夫人让儿子亲自去,还让他一定去拜见老太太,把顾凝的事情问明白。王允修夜里回来说,老太太时好时坏,身子不是很好,不过杨姨太太见了他,很明白地说楚家绝对没有休孙媳妇的打算,也让王夫人不要听人乱说,如今家里乱,楚元祯不在家,怕顾凝不习惯压力大,所以才让她暂时回家住的。
王夫人彻底放了心,还带了丫头坐车亲自去楚家探望了老太太。
顾凝知道王夫人担心何事,所以处处谨慎小心,平日只安静地呆在房间里,每日念三遍往生咒,然后便帮王夫人抄经书,两个丫头在她身边做针线。
如此过了五日,老太爷出殡下葬的日子,顾凝穿了素白的麻布衣裙,戴了一顶白纱帏帽,想远远地看老太爷下葬。
王允修看她脸色憔悴,双目暗淡无光,禁不住叹息,“阿凝,你若这般去,肯定被人识出。到时候只怕惹起什么烦心的。不如我们驾车去,你远远看看,在车上磕个头,拜一拜便罢。你觉得如何?”
顾凝感激他的体贴,跟王夫人说明,坐车跟在长长的送葬队伍后面,默默流泪。远远地拜了拜,伤心地哭了一场,王允修怕她哭伤身子,强行带她回家。路上她说休息一下,结果昏了过去,王允修便也顾不得什么,将她抱在怀里让车夫快马加鞭一路回了小院。
请郎中来瞧过,只说忧思过度并无大碍,歇息两日放宽心便好。王允修苍白的脸色才算和缓了些。<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