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簇人都愣住,没想到温柔的顾凝会突然这般发狠,蓦地宋氏尖叫,捂着脸哭得肩头抖动起来,“老太爷,老太爷,您刚去,就有人要耍威风,把我们都赶出去。求您给我们做主啊!”
身后的丫头冲过去就要打顾凝,茗雨和茗香立刻冲过来保护她。
身后传来楚元祯清冷的声音,“住手!”
顾凝回头,楚元祯站在门口,已经脱了那身绯色的礼服,雪白的丝绢中衣外面随意地披了件玄色的袍子,俊眸红肿,面寒如冰。
孙氏目光毒辣地剜着顾凝,对楚元祯道,“三郎,你也看到了。她竟然敢打大嫂。老爷子一死她就来闹事。就算老爷子有让她当家的意思,可我们楚家也还没死绝!”
顾凝看着楚元祯,摇了摇头,却说不出话,茗雨哭着道,“姑爷,小姐想去看看老太爷,老太爷对我们恩重如山,求你让我们进去看看。”
楚元祯身形渊渟岳峙,如修竹般挺立在那里,他扫了孙氏她们一眼,冷冷地问顾凝,“你动手打*!”
顾凝咬了咬牙,淡淡道,“如果我的丫头无辜被打,我不能帮她打回来,岂不是让她一辈子憋屈死?我宁愿自己憋屈,也不要她如此!”
茗雨凄凄地看着楚元祯,“姑爷,是茗雨不好,我认罪认罚,求您让小姐进去看老太爷最后一眼。”
孙氏重重地哼了一声,领着宋氏她们走到门口,站在楚元祯身后位置。
宋氏的丫头翠珠狠戾地啐了一口,“呸,扫把星,克死自己的男人,又克死了老太爷,还想害死老太太和三少爷不成,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什么模样。真当自己是当家主母!”
几乎是同时,响起清脆的一声,翠珠被一记耳光抽得转了个圈往后倒去,后面的人忙扶住她。翠珠下意识地捂着脸,一双眼惊恐万分地瞪着楚元祯,不知道该哭还是如何。
宋氏和孙氏也张口结舌,看着一脸冷寒的楚元祯,再不是平日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他,这一刻他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一样,一身的杀气,吓得几个女人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楚元祯眼中怒火如涛,拳头死死地攒住,浑身肌肉绷得紧紧地,出口声音依然淡淡无波,“翠珠,我并未休妻,她就还是楚家的三少奶奶。是老爷子最喜欢的孙媳妇。你给我记住了!”
翠珠泪珠滚滚,抽噎着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看向楚元祯的目光哀怨至极。
楚元祯随即一撩袍角在孙氏面前跪下,淡淡道,“母亲,事情发生得太过仓促,大家难免悲伤过度,若阿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替她赔罪。”
孙氏神色一变,摆了摆手,借了这个台阶,“算了算了,我听到这个消息,脑子一下子懵了,根本是头重脚轻,要不是想着一大家子还有数不完的事情,真想死过去得了!”
楚元祯随即起身,看向顾凝。
孙氏立刻道,“三郎,我也不跟你说外道话,老太太向来吃斋念佛,笃信因果轮回。”
楚元祯没应声,顿了顿转身看向顾凝,她纤细的身影印在身后的廊柱上,带着一种惊人的倔强,那惨白的脸上写满坚毅和讥讽。
他微微舒了口气,“阿凝,你先回去吧!”
顾凝冷冷地看着他,“你觉得是我不详,克死了老太爷?也会克死老太太?你也要剥夺我去见最敬爱长辈的最后一面?”
楚元祯蹙眉,脸色沉了沉,“阿凝,不要不懂事!”
顾凝冷笑,不懂事?她从小就被人说知书达理,懂事得很,从没有一个人说过她不懂事。
楚元祯看她身形细微地摇晃,上前一步,对茗雨道,“茗雨,送你家小姐回房。”
茗雨嘟着嘴,怨愤地瞪着楚元祯,方才的事情,她很感激,可是他这般对小姐,让她没法接受。
茗香上前,扶住顾凝,柔声道,“姐姐,我们回去吧。他们和我们终不是一家人。与其在这里受苦,不如回家去!”
宋氏讥讽道,“自然,在这里可是要受苦。我们楚家向来礼仪传家,守孝期间的日子清苦得很。可没有琴棋书画,曲水流觞,踏雪寻梅,把酒言欢这样的放浪事。”
顾凝咬紧了牙,死死地盯着楚元祯,他神情坚定,没有一丝动摇的样子。
“好!如果三少爷真这么想,还请不要让我失望!”她毅然转身,绝然而去。
茗香拉着茗雨飞快地跟上。
宋氏哼道,“什么意思?”
孙氏转身往里走,不阴不阳道,“让三郎给她休书,看到没,这样的女人,一听说要守孝就熬不住。都说她在王家守了三年寡,我看未必。听说她和那个二公子可是暧昧得很,也只有我们老爷子才会那么好骗!”
她们回头望了楚元祯一眼,他笔直地站在那里,望着顾凝走远的方向,一动不动,不由得冷冷哼了一声。
她们站在西间门帘下往里望了一眼,老爷子依然穿着白日参加婚礼的衣裳停在南窗下的大榻上,角柶楔齿,燕几缀足,还未盖殓衾。六爷呆呆地跪在旁边,双目哭得红肿像桃子一样,如同失了灵魂的木偶人,只有不断流出的流泪才让人觉得他还活着。<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