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吃饭的时候,傻子自个就干掉了三大碗米饭,末了还把空碗往李拜天眼前比划,结果叫李小胖给没收:“俺现在都够穷的啦,你还憋着吃大户是不是!”其实也不差几碗饭,主要是担心傻子不知饥饱撑坏肚皮。
傻子呢,还赖上不走了,看看外面天要黑了,直接往炕上一栽,呼哧呼哧开始烀猪头。在农村,管吃饱了就睡这样的都叫“烀猪头”。罢了罢了,家里添人进口,也是人丁兴旺的表现——李小胖心里安慰自己几句,也就不去管他。因为瞧丫丫那架势,显然是可怜傻子,不想小胖舅舅把人推出门外。
睡到二半夜,胖子把猴三摇醒:“起来干活,赶紧的,别迷糊啦——”
猴三迷迷糊糊爬起来,捏着小丁丁要去尿桶里撒尿,结果被胖子给拎回来:一会儿全靠这宝贝呢,先忍着。
这一吵吵,傻子也醒了,乐呵呵地跟着穿鞋下地,任凭小胖怎么撵他也不好使。
“这不是养个累赘吗,傻叔你可得消停的,千万别出声。”胖子嘴里叮嘱半天,可是刚一出屋,看到外面斜月高挂,傻子嘴里就哼哼开了:“一更里啊,月牙出正东——”
跟俺整《月牙五更》是不是,胖子赶紧把他的嘴捂上。就这样,青子在前面开路,一大家子深一脚浅一脚,向村头进发——这一大家子还真和睦,啥事都一起上阵。
远远就瞧着大榆树那白亮白亮的,好家伙,方圆几十米都用土围上一圈,里面的水还没渗透呢,估计村里人足足干了一天。
老少爷们够卖力气的——胖子心里嘿嘿两声,然后就感觉前边黑影一闪,紧接着,青子的低吼随之响起。
谁?李小胖带着手电筒呢,顺着黑影一晃,却见一个红闪闪的身影消失在树后,好像是那只红狐狸,怎么总能碰见这家伙?
听到屯里各家各户的大狗也开始跟着叫,李小胖连忙把青子喝住:干正事要紧,先甭管那只火狐狸了。
到了近前,只见地上放着一条案子,上面摆着一溜供品,有一只鸡,一碗酒,甚至还有一个大猪头,看来是村里人祈祷大榆树起死回生用的。
难怪那只狐狸会在这里出现,敢情是闻到味了。李小胖搞明白之后,就抱着猴三往大榆树跟前凑乎——除了泥就是水,他可不希望小猴子变成泥猴。
走到树前,把着猴三,嘴里刚嘘嘘两声,就听哗哗声响起,猴三早就憋不住了,这泡尿也格外畅快,这样还不能叫老榆树起死回生的话,李小胖也真没招了。
扯呼——完成任务之后,李小胖赶紧撤退,明明是好事,却搞得跟做贼似的。
一伙人回到家,丫丫进屋开灯,李小胖则找盆子洗脚,刚一回头,结果吓得妈呀一声,只见身后立着一个猪头人,嘴里还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
再往身上看,衣服啥的瞧着有点眼熟,李小胖伸出双手夺过猪头,后面显出傻子笑嘻嘻的大白脸。嘴里还哼哼呢:“人身长了一个猪脑袋,猪八戒大闹高老庄。人身又长了个猪脑袋,那是猪八戒的儿子小克朗啊——”
“傻叔你差点把俺吓死,得了,既然拿回来咱们就享用吧。”李小胖念叨两句,瞧着猪头收拾得还挺干净,于是就用水洗了两遍,然后劈成两半,扔到锅里烀上了。
开锅之后,又往灶坑里面填了两块木头柈子,小火慢慢咕嘟着,李小胖就一头扎到炕上,烀上半宿的话,明天早晨正好吃。
他这边睡得挺香,傻子和猴三却被香味勾引得睡不着,守着大锅转悠了半宿。
天刚朦朦亮,李小胖就起来,掀开锅盖,用筷子在金黄的猪头上戳了两下,果然已经熟透,只不过好像缺了点啥,猪头上最明显的标志,长长的猪拱嘴消失不见。要说猪头上最好吃的部位,就是这嘎达啦。
回屋瞧瞧在炕上酣睡的傻子和猴三,嘴巴子油光光。李小胖不由仰天长叹:家贼最难防啊!
嘭嘭嘭,外面有人敲门。毕竟是做贼心虚,李拜天没敢开门,吆喝一声“谁呀”。听到外面传来彪爷洪亮的应答声,这才放心。
彪爷一进屋就吸溜两下鼻子:“闻这香味肯定是烀好了,正好咱们爷俩喝两盅。”
“彪叔你咋知道的——早晨喝酒一天醉,咱们还是先吃吧,剩下的压成猪头焖子,那玩意喝酒最好。”李小胖就怕跟彪爷喝酒,他就纳了闷了:好容易做了一回贼,咋还叫人发现了呢?
后来彪爷一说他才知道,敢情昨晚上彪爷奉命看守老榆树,自然一切都看在眼中。这也叫李小胖有点心神不安:不会露馅吧?
不过瞧瞧彪爷的神情,跟平时没啥两样,还帮着把猪头肉的骨头都拆下来,扔给青子。剩下的切了一只猪耳朵和翘舌之类,捣了半碗蒜泥,抄起筷子准备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