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北京城,街上除了偶尔传来几声更夫的梆子声,却也静的有些可怕,而自从清兵入关而来的消息传入京师,白天那都是人心浮动,自然这夜晚的北京城那更是愈发的凄清、诡异。
当然不排除一些人,身着锦衣,腰挎绣春刀,在这漆黑的夜晚穿梭自如,因为这里才是他们的舞台。
“千户大人。”
夜色中,一身材魁梧的男子朝胡同里一全身没入黑暗的男子拱手道。
“都准备好了吗?”
一句听不出丝毫表情的话语却是从胡同中传出。
“一切妥当。”
“上方有令,立即行动!”
依旧是一声冷冰冰的言语,但却透着不容丝毫质疑。
“是,大人。”
“行动!”
那大汉一招手,四周却是数道黑影一闪而过,向四方射去——
北京城的西城,那是京中达官贵人聚集之地。
一处气势恢宏的府邸之中,正是华灯初上,热闹非凡。
细看之处,朱门两侧却是刻着一副门联,上面写道:篇中十九从军乐,亘古男儿一放翁。
那笔力雄浑矫健,一看却是出自大家之手笔,只不过门口那一对印着硕大的‘钱’字的灯笼更显得耀眼。
“钱大人,喜添贵子,恭喜啊,恭喜!”
府门外一个身宽体胖,却也是带着文雅之风老年男子从轿中下来,向府门处一身着一拢红衣,玄纹云袖的中年男子拱手道贺。
“刘大人哪里话,刘大人能光临寒舍,是小儿之幸,刘大人里面请。”
那中年男子也不多做托辞,却是径直向府中而来。
此人名唤刘一燝,东林党人,乃是四朝元老,曾为嘉靖一朝内阁首辅,可谓是党人中执牛耳者,《东林点将录中》人称天寿星混江龙是也。
“钱大人,恭喜,恭喜!”
“恭喜了,钱大人!”
——
不多时,钱府之中却是四方宾客云集,因为今日是东林党魁,礼部侍郎钱谦益喜添贵子的日子,自然是四方宾客丛集。
“周国丈到!”
就在众人杯觥交错之际,门口的小厮却是忽的唤道。
“周国丈?周奎,他怎么来了?!”
听闻周奎到来,府中前来道贺诸人面色却是一紧,明显有些不悦之色,特别是东林士人中的元老级人物刘一燝等人更是将不满写到了脸上,却是对着一旁的钱谦益有些不悦道。
“受之兄,此人怎会来了?”
对于此人的到来,众人缘何面色有些不悦,原来这周奎此人,虽是贵为国丈,皇亲国戚,但此人出身过于卑贱,对于这出身,古人有九等之说,老九者,读书人也,实则不然。
那是元朝哪些个目不识丁的粗俗人定的,想来大明朝朝读书人的身份那是高贵的紧,士农工商,他们可是第一位,要说这周奎何等出身,若说僧尼出生不高,那自然周奎就更低,因为他之前只是北京城里天桥下一看人相面的面师,说穿了也就一靠嘴巴混口饭吃的骗子、混混,这些个心比天高的东林士人又怎会看得上他,哪怕他现在是个国丈,这些人也不堪与他为伍。
“刘大人,此事绝非钱某之意,不过周国丈既是到了,我等身为东林士子,文人之表率,却是不应在他人面前失了礼数才是,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钱谦益何等人也,片刻的诧异之后却也是恢复常态,看了看周围诸人笑道。
此言一出,现场却是陷入一阵沉寂,众人皆是不再言语,顿时却是有些尴尬。
”咳咳,诸位大人,在下以为钱谦益大人所言极是,我等身为文坛表率,断不可在外人面前丢了我东林士人的脸面才是。”
一阵咳嗽声打破了之前的沉寂,说话之人姓李,名邦华,东林之中也有名号,唤作地勇星病尉迟,此人素来与钱谦益深交,故而出言道。
“李大人所言甚是。”
此话一出,众人却是相继言道。毕竟东林之中两大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表了态,他们这些东林后起之秀自然不好出言驳斥,关键周奎此人毕竟是皇亲国戚,当朝皇后的亲身父亲,平白无故得罪此人却是为众人所不愿。
所谓文人骨气再硬,那也硬不过屠刀,何况前朝阉党之祸那是历历在目,当然这些个自称骨气硬得很的文人骨气是否真的硬的起来,一切都只能靠时间来酝酿。
“既然受之兄,李兄这般说来,老朽也不好说些什么,既是这般那就让我们见见这位国丈爷又何妨?!”
刘一燝虽说不喜与那周奎为伍,可今日毕竟是在钱府,他也不好拂了钱谦益的面子,毕竟能从‘东林点将录’的黑名册中活下来,证明他刘一燝也断不是一个不知变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