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劳瑞大师自己这一身老骨头也快撑不住了,可就在他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前,却突然感觉身上的压力一轻,仿佛陡然从当年他受审的学城审判庭,一步迈入了帝都妓院。
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也在他脑海中响了起来:
“别怕,死不了,您跟伊戈尔家族签订的劳务合同还没执行完呢!”
劳瑞大师真是耗费了洪荒之力,这才忍住没有因惊喜而大叫出那一声“梅西”;
不过,他瞬间纵横流淌的老泪,还是暴露了丫喜迎解放一般的强烈感动。
“梅、梅西……你你你怎么也在……”劳瑞大师一边大口呼吸着空气,一边压低着音量颤声道,“领领领主大人没事吧……”
“瞧您说的,你们过来执行任务,我能不保驾护航吗?您瞧瞧,今晚这不是就撞见鬼了嘛!”梅西的魔法传音,还是显得那么油嘴滑舌,“——至于老板?嗯,我就这么跟您说吧,他比您可自在多了!”
劳瑞大师如老年痴呆一般张了张嘴,然后转转眼珠,又看了一眼躺在身旁、神色淡然且一言不发的领主大人。
他突然回忆起了不少往事:
当初在感染区时,他们之所以能够突出尸潮重围,好像靠的就是领主大人那亡灵勿近的诡异体质;
如果再算上领主大人无条件使用高阶死灵魔法、在安德·斯宾塞面前瞬间把梅西拉入革命阵营等诸多丰功伟绩的话……
劳瑞大师如醍醐灌顶一般,恍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不知道为啥,自家领主大人好像对于死灵魔法有一种天然的掌控力,那种超乎魔法规律的神奇表现,似乎只能解释为“艾略特·伊戈尔大人是死神的私生子”;
或者,“死神是艾略特·伊戈尔大人的私生子”?
劳瑞大师仔细想想,感觉这个说法好像还更靠谱一点。
但无论如何,七窍玲珑的维克多·劳瑞大师突然有了个恐怖的想法:
既然这个“黑祭司”巴塞洛缪·德·哈希是个薄葬教派的死灵魔法师,那他布置的、用来“复活死神”的这个血红法阵,应该也属于死灵魔法的范畴吧?
他娘的该不会,这个法阵也和其他不长眼的死灵魔法一样,其实压根就没对领主大人产生作用吧?!
劳瑞大师无比惊恐地看向身旁的领主大人,内心已经在疯狂的呐喊:
您他妈不会他妈的是在演戏吧?!!!
您真的跟本大师一样全身不能动了吗?!!!
啊?!
不过,领主大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家首席法师的欲哭无泪;
正相反,这位年轻的霜枫岭公爵,身处血红法阵的死亡重压之下,耳畔洋溢着老年魔法师队员们一个接一个的骨骼碎裂声,表情却平静、超脱、恬淡得简直能去无遮大会上跟释迦牟尼坐而论道——如果不是还暂时“无法移动”,丫的手上就差拈朵花了。
就连不知真身到底在何处的梅西,似乎也显得没那么紧张,甚至在劳瑞大师脑中轻佻地哼起了《海文大陆年代记》的选段。
劳瑞大师好想死。
不过,巴塞洛缪·德·哈希显然不知道霜枫岭首席法师的内心大戏。
这位薄葬教派的又一位悼亡者、“异灵术”学派的传人、短暂统治了整座岩溪城的“黑祭司”,已经接近完成咒语的吟唱,也即将把自己精心布置的仪式推向高潮。
黑祭司过度苍白、看不出具体年龄的脸上,此时也不仅仅是疯狂的热忱,甚至也挂上了泪珠——伟大死神的重新降世,他已经为这一个辉煌的时刻奋斗了太多太多年!
寻找关于“诸神之战”的每一分蛛丝马迹、搜寻着死神残躯埋骨之所的任何可能、甚至把自己的爱徒派来岩溪城为休斯顿大公服务、只为不放过这座古城之下埋藏的秘密……
巴塞洛缪·德·哈希的一生,已经为这个伟大的事业奉献了太多,而今夜,一切耕耘都将收获果实,这个死神的忠实奴仆又怎能不热泪盈眶?
在一个格外高亢的终止音中,法阵的血红光芒,终于迎来了最极致的爆发!
巴塞洛缪·德·哈希沐浴在这血红的死亡荣光之中,粗重的喘着气,他的咽喉因为长时间持咒而剧烈疼痛,但他的心脏却如最健壮的少年一般搏动不止!
——然后——
什么都没有发生。
别说死神了,死苍蝇都没有一只。
巴塞洛缪·德·哈希有些迷茫地低下头,看了看地面上已经光芒尽失的法阵,又抬起头,看了看绑缚两位“祭品”的石柱:
休斯顿大公依然安眠,约翰·萨摩宁目光惊恐。
满地南境精锐傻乎乎地瞪着他。
劳瑞大师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手指。
巴塞洛缪·德·哈希呆呆地看着这本不应出现的荒诞一幕,突然因为一个涌入脑海的荒诞想法,而感到了某种心肌梗死的倾向:
他的死神降临物语好像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