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反思一下,为甚么我努尔哈齐宁愿当汉人的狗,也不愿意跟你这样的女真人站到一起呢?”
谷滺克五十道,
“还能为甚么?不就是你嫌弃女真人都比较穷吗?”
努尔哈齐反问道,
“那我如果是嫌弃女真人穷,我为何不直接留了头发去当汉人呢?”
克五十道,
“这还不简单?因为在汉人里要过得好,必须参加科举,你又考不出科举,当然还不如留在女真当你的贝勒。”
努尔哈齐道,
“让你反思,你就反思出了这个原因?”
克五十道,
“背叛女真的是你努尔哈齐,为甚么反而要我这个女真人来反思呢?”
努尔哈齐道,
“对啊,所以你的部落活该受穷,人受穷是从心穷开始的,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克五十道,
“你的心怎么就不穷了?”
努尔哈齐道,
“因为我乐于接受女真的不足,我发现这点对你这种女真人来说特别艰难,一旦在哪一点上我说汉人好,女真人不好,就开始给我扣帽子,说我是‘汉人的狗’,这不是心穷是甚么?”
“或者换句话说,这是一种智力残缺,你这种人,只能沉浸在女真族群的集体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理性看待女真自身的不足,还试图用侮辱性的称号来阻拦指出不足的人,这是一种脑子有问题的表现。”
克五十冷冷道,
“你智力不残疾的表现,就是指拖上一大批女真人集体给汉人当狗?”
努尔哈齐道,
“所以我说你脑子有病,大概只有你这种脑子有病的人,才会觉得世界上只有‘跟汉人敌对’与‘给汉人当狗’这两种选择,为甚么女真人就不能跟汉人进行合作呢?”
克五十道,
“你建州所谓的合作,无非就是将女真人的利益出卖给汉人,拿自己同胞的性命给汉人大将添加军功,如果这就是脑子没问题的表现,那我宁愿当一个脑子有病的人。”
努尔哈齐叹气道,
“所以我跟你这种人就没法沟通,你说说你,抢劫点儿财物就算了,干嘛把朝廷的指挥使也给杀了?”
克五十道,
“杀个汉官哪有这么多为甚么?我想杀就杀了嘛!假设我杀了汉人的老百姓,你觉得不平也就算了,可是这汉官平常欺凌我们女真人,难道我还不能杀他以泄愤吗?”
努尔哈齐道,
“你泄愤就杀人这一个方法啊?”
克五十道,
“我可不像你,生了气就会憋在心里,见到汉人还战战兢兢的,真给女真人丢脸。”
努尔哈齐道,
“你病得可真不轻。”
克五十这时扬起了一个笑容,道,
“努尔哈齐,有问题的是你罢,你说你这么会打仗,又学这学那的学了一大堆,难道你对汉人的领土,从来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觊觎?”
“我觉得你这种时刻要女真同胞反思,甚么事都要先发觉女真不足的女真人才是不正常,假设你对女真族群有归属感,你觉得你是女真人,你怎么会这么厌恶女真的特点,还把这些特点归结为落后?”
“如果你觉得你是汉人,你又怎么会如此狂热地让你的建州去学习汉人,还说要跟汉人合作?当一个人拥有了两重族群身份,说自己既是汉人,又是女真人,却又对两个族群都表现出忠诚的样子,这难道不是图谋不轨的先兆?”
努尔哈齐站起了身,从腰间抽出了刀来。
克五十继续笑着道,
“你这种人才有病,明明心里知道自己在干甚么,对着人就是不敢承认,你就一副身体,一个脑子,怎么承担得起这样截然相反的两种人格……”
话音未落,努尔哈齐举起刀来,对着克五十的后颈“咔嚓”一下,干净利落地砍下了他的脑袋。
帐中顿时一片寂静,只余煮沸了的茶水,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声响。
克五十的脑袋滚到了地上。
费英东定睛看去时,发现他已经脱离身体的面部上仍然定格着方才一瞬间那诡异的笑容。
努尔哈齐收回了刀,他走了两步,弯腰抓住克五十脑后的那一小根金钱鼠尾,顺势提溜了起来。
克五十齐根断裂的脖颈还在汩汩流血,血水砸在了地上,往帐中的茶香掺入了一股血腥气。
努尔哈齐将克五十的脑袋拎到自己的视线平行处,淡定地与那颗脑袋上还没合拢的双眼对视了一会儿,道,
“我砍过很多脑袋,但还没碰到过这种情况。”
扈尔汉和费英东都不说话,倒是奈虎端着茶碗来到努尔哈齐身边道,
“碰到甚么情况了?”
努尔哈齐道,
“朝廷的官军按照砍下的首级计算赏银和军功,因此我见过的脑袋都是要么怒目圆睁,要么惊恐害怕的,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砍下来的脑袋脸上,能是一个笑着的表情。”
奈虎道,
“他笑着死的呗,那脸上肯定是个笑模样呗,要是他本身不想笑,砍下来的脑袋上却是个哭模样,那才叫难得一见呢。”
努尔哈齐对着克五十的那颗脑袋抿起了嘴,
“那他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奈虎问道,
“他怎么让淑勒贝勒为难了?”
努尔哈齐回道,
“我本来想激怒他的,可是他这样不配合,死了还笑着,那教我怎么把脑袋献给朝廷?”
奈虎问道,
“笑着的首级怎么就不能献给朝廷了?”
努尔哈齐回道,
“哦,我献给朝廷,那朝廷一看,还以为是我将他骗来的,而不是我辛苦把他擒来的呢,这朝廷见不着,那我之前这些辛苦,岂不是都白费了?”
奈虎将茶碗向努尔哈齐递了过去,
“这还不简单?”
努尔哈齐接过茶碗,拎着金钱鼠尾将克五十的首级递给了奈虎。
奈虎一接过克五十的头颅,立刻扬起巴掌,“啪”“啪”“啪”地就朝那颗脑袋上用力扇了三个耳光,尔后对努尔哈齐道,
“好了,现在他的表情,就是被杀时应该有的表情了。”
努尔哈齐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尔后伸出手去,用空了的茶碗轻轻扳过克五十的人头。
果然,克五十那颗孤零零的首级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愤怒。
努尔哈齐轻轻赞叹道,
“倘或往后我有一日不幸引颈就戮,希望也有人在砍下我的脑袋后,不得不扬手给我扇上几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