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是怕这个。”
朱翊钧道,
“而且我现在吃的饭都是太监办的膳,后世评价总说明朝宫廷用度奢侈,我也不好宣传我自己与民共苦不吃肉罢?”
李氏道,
“这你做得倒对,说自己大饥荒里不吃肉那位实际上也是假的,人家当时每顿鱼虾就有十七种,光鸡就有十四种,牛羊肉菜十多种,中餐之外还有西式菜,你还吃不上西式菜呢,我看你比那位可谦虚多了。”
朱翊钧轻轻笑道,
“我这人就总不好意思揽功。”
李氏想了一会儿,道,
“那你为何不说是郑贵妃发明的?反正明朝后妃都是从民间选出来的,你说这是郑贵妃待字闺中时发明的,也没人会挑出错儿来。”
朱翊钧道,
“那不是白白给《闺范图说》提供素材了吗?”
皇帝犹豫片刻,又道,
“我就是觉得,如果说这是你发明的,你就能不成为历史上的那个李敬妃了。”
李氏蓦地一愣。
朱翊钧接着道,
“我总怕保护不了你。”
李氏道,
“没那么夸张罢?世界上还有皇帝保护不了的人?”
朱翊钧道,
“怎么说呢,晚明宫廷就是许多人都死得奇奇怪怪的,除了后世有明确文献记载是魏忠贤所害之外,其余不少后妃皇子都是不明不白没的。”
“我记得我在现代读过一则史料,原是外廷士大夫赞赏明仁宗宝翰很有赵孟頫圆熟秀劲的风范的,其佐证就是当时在明朝宫中供职的太医院院判去职后,在家中收藏的一巨册仁宗墨宝。”
“因为明初的时候,朱元璋有规定,为避外人耳目,宫中人看病只能示症取药,也就是只能让宫中人在纸条上写下病症递给太医院,而太医不能进入后宫亲自为病人诊断,所以明仁宗居东宫的时候,东宫里的宫人想瞧病,也要由他写下病症传递给太医院。”
“但是明仁宗当时非常小心谨慎,即使是示症取药,给太医的字条上也从没有一次写明了东宫中人究竟写明所患何种病症,而是用不同的字号秘密告诉太医院病情程度,因此即使后来院判收藏了明仁宗的墨宝,也没有人能知道当时的东宫宫人到底患的是甚么病。”
“按照道理来说,这条规定发展到了万历年间,乃至后来的明末那个时代,理应和其他明初规定一样有所松动,可天启皇帝的子嗣无缘无故地死了那么多,却止说是被后宫养的猫儿叫声给吓死的,从来没有记录下这些孩子到底生的是甚么病。”
“要说是因为中医太落后,有了病也诊断不出来,那是另一回事,可是明朝宫廷就怎么说呢,越到后期,就越连具体的症状记录都没有,后宫宫人的死因都是相当笼统的一句话。”
“即使是明光宗这样影响大局的关键人物,也不过是多了一句他死前吃了甚么药,至于他究竟得了甚么病,那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来,因此我就是总担心你,虽然你我已经决定了不生育,但是要是哪一天你也不明不白地死了,重复了一遍历史上李敬妃的结局……”
朱翊钧说到这里,忧愁而痛苦地皱了皱眉,又接着道,
“可如果我说是你发明的番薯种植方法,那情形就不一样了,对于明清两朝而言,番薯是提高粮食产量最直接、最简单的方式。”
“如果这个方法是你发明的,那宫中定然有许多人会感激你,即使再有人会下毒害你,你也绝不会像历史上的李敬妃一样死得不明不白,肯定会有人感念你的恩德,为你鸣不平……”
一番情真意切的好意却是给朱翊钧说得絮絮叨叨,他自己听了都觉得羞涩,他想他从不是这么啰嗦的人,怎么一到李氏面前就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