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已经笼罩在黎明的暗暝中,漂浮着一种说不上是烟火还是泥土的气息。两三辆牛车打这里经过,咕噜咕噜的空车声,忽而低下去,忽而又搞起来。
铁匠铺的门前站着两匹驮马,在它们的黑影旁边有两三个身着灰色布袄的村民,正在悄悄地谈着什么话。铁砧上放着烧得通红的马蹄铁,火花冲破了黎明地黑暗,几乎一直飞到泥土路中。正在说话地人们不知怎的突然笑了起来。月亮已经渐渐沉下了这一排家屋后面那些高大的橡树梢头,连日的大雪把一排屋顶染得一片雪白。
耕牛的哞哞声连在路上也能听得见,远远地可以听到更鼓声当当地打了五下。村里的大部分人家五更就起床了,这个时候处于一种封建小农经济的朝代,然而单家庄却是以一种类似文化大革命时地大锅饭。
庄里地每个人都能领到自己的一份口粮、衣料甚至丧葬婚嫁费用,而他们也得贡献出自己地劳动力。因此他们的生活是能得到保障的,需要自己创收的主要是零用钱。如果要提高生活水平,单单是靠庄里给予是远远不够的。然而单家庄村民也不用像其他人那样为柴米油盐愁,生活上算过得去。
所以在长孙凛看来,这个平静的山庄给人的感觉是很祥和安宁的,诸如低水平的福利小社会。若是没有那些所谓的家仇,这里可以堪称是桃花源。更何况此处还是他最爱的女人小时候成长的地方。
两人又约摸向前走了数百步,没作停歇,拐入一岔道向西走去,天亮时,隐约见得前面有一农舍,零星听得几声犬吠,
“三郎,请往这边走,前头就是我家所在。”胡忠做了个“请”的手势,让长孙凛先往前走。胡忠的家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农舍,门前蹲着一只一只眼睛的黄皮狗,屋里面还隐约听见孩童悦耳的脆声。
“娘,爹什么时候回来啊?”走进房舍的时候,只听见一个孩子奶声奶气地向母亲撒娇道。
“你爹说出去接一个客人,待会儿就回来了。”
“今日家里有客人来吗?”正在这时,只听见门扉嘎吱一响,长孙凛随着胡忠后面走入了他家,屋内的火盆里的炭火已经被烧得旺盛,尽管冷气也随着开门溜进一些,但依然是相对暖和。
只见一位身着粗布衣裳的中年妇人匆匆走了出来迎客,而在她身后跟着一个扎着总角的虎头虎脑的儿童,侧着小脑袋睁大着眼睛从门边往外屋看,甚是可爱。长孙凛看着这小家伙觉得好笑,正所谓“儿童不惯见车马,走入芦花深处藏”。平常家庭的孩子们没见过世面,一般都较为胆小腼腆,然而这却显出孩子的天然的心性和淳朴。
“这位……这位是单家的姑爷吧?您请坐,赶紧坐……”胡忠媳妇也是一个普通农妇,这是慌里慌张地给长孙凛擦拭了一张矮凳,放在火盆边上,连忙邀请他坐下。“这屋里的环境不太好,只好请您将就将就……”
长孙凛见胡大嫂又转身去为自己倒茶,笑着说道:“嫂子,没关系的,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不用太客气。“
胡忠则是一把将长孙凛摁到板凳上,豪爽地说道:“今日既然三郎来到家中,咱们都是好酒之人,就让你嫂子做两个小菜,你我二人今日喝个痛快!你等等,我去去就来。”说完他便往里屋走去。
长孙凛则是坐在火炉旁,无聊之余打量了这屋内的环境。窒内摆置得非常
简单,一个矮柜,一张桌子,一只木几。几上放着一个瓷制的茶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就此之外,就是一些已经晒干的农产品,屋子里有一股浓浓的腌肉的味道。
这样的光景倒是出乎长孙凛的意料之外。虽说怜卿不像世家闺女那般娇生惯养,但与她生活一段时间之后,以她的谈吐的气质,在长孙凛的想象当中,单家庄应该是一个大宅院,而并非像这样的简单朴素,甚至说得不好听就是简陋。其实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怜卿自小就被送去培养,目的是使其成为“能使君王不早朝”的红颜祸水。小家碧玉的女子自是无法入皇帝的眼光,为此单爱莲可以说是费尽了苦心,可千算万算她就是没想到长孙凛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