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脾气相投吧。”多崎司答道。</p>
“只有这样？”</p>
“或许还有别的没发现的。”</p>
“对我女儿，你怎么看？以前的同学都说她性格很恶劣来着。”</p>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多崎司踌躇了一下。</p>
这简直就是岳父面试女婿一样，他不知该不该直言无忌地回答出来，还是该稍微客套一点说些大家都爱听的话。</p>
思考片刻，他开口说道：“性格恶劣只是表象，或者说她用来隔绝外在干预的心之壁。了解她的人，才会知道她虽然高傲，但内心不乏真诚和温情。喜欢看书，喜欢画画，喜欢猫......而且她是个充满灵气的女孩，天资聪颖的同时还有着莫名打动人心的小情绪。哦，除了经常骂我傻气外，在我眼里她是没有缺点的一个人。”</p>
“评价颇高。”栗山和树骄傲地点头。</p>
“表面上看是个高冷大小姐，实际上就只是个聪明而又敏感喜欢胡思乱想的小女生。生在一个优越的家庭环境里，本应成长更为耀眼才对，不过现在似乎陷入了某种怪圈里，她自己不愿意出来的那种。”</p>
“是啊。”</p>
栗山和树一声长叹，双手交叠在桌子上，久久凝视指尖：“你说得不错，完全正确，不过我是束手无策。从她的亲生母亲去世后就变成这样了，没有办法，我对她管教的态度硬不起来，或者说出于爱和内疚，只能仍由她照着自己选择的方式长大，反正事情就是这样。我喜欢女儿，千真万确的事，就这么一个孩子嘛！但就是不行，对她的未来一筹莫展。”</p>
说完，他稍稍抬起头看向庭院。</p>
夜色渐深，水银色的灯光洒落，照亮草地上的白色高尔夫球。</p>
“总不能完全袖手旁观吧？”多崎司说道，“无论如何你都是她的亲人。”</p>
“完全正确。”栗山和树缓缓点头，“正因我是她的父亲，所以才把你请到这里谈话。”</p>
“......？”多崎司挠了下太阳穴，有种被讹上了的感觉。</p>
“能否请你以后照看她一下。”栗山和树神情认真地说道，“也是不特别麻烦，维持现在的交流即可。她这个年龄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无论如何需要同年代的朋友，需要能唤起感情共振的、畅所欲言的朋友，你是最恰当人选不是吗？”</p>
“这个我倒是在做。”多崎司有气无力地笑道，“只是在家庭感情方面，能给予的只有父母，对这点你和你的太太应该有个明确认识。”</p>
“你同时当樱良的家人不就行了？”栗山和树举起装有红茶的杯子，做了个干杯的动作，“至于你身边的那些女人，我一概不理。只要樱良愿意，她喜欢怎样都行。”</p>
“......？”多崎司露出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p>
“不用那么惊讶，我相信樱良的选择。”</p>
栗山和树仍旧举着杯子，表情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那孩子以前孤僻过好多年的时间，在此期间养成了一种特别敏锐的直感，与一般所说的敏锐还有所不同。怎么说呢，有时敏锐到令人害怕的程度，像有什么神灵附体似的。和她在一起，有时我看不见事物真相的东西她都能看见，不容你不佩服。明白我这种感觉？”</p>
“明白。”多崎司点了下头，心中不免嘀咕道——自己和岛本佳柰才刚发生了点事，去镰仓集训的第一天就被她察觉到了，真就像神灵附体那样夸张。</p>
“这也算是天赋的一种吧。”栗山和树咳嗽一声，擦了擦嘴，“我相信樱良的选择，樱良相信你，所以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好了。我这人虽然官很大，但没什么架子的，当然第一次见面那会还不知道你是谁，所以别见怪。刚才也已经说过，我对此毫无办法，能指望的人就只有你了。”</p>
多崎司轻轻摇头，既非Yes也不是No。</p>
不知说什么好，念头全然浮现不出，仅仅条件反射地摇头而已。</p>
栗山和树问道：“不愿意？”</p>
“不，容我思考一下。”多崎司皱着眉，沉默地思考起来。</p>
天色已经相当暗了，别墅里断断续续地传出莫扎特的钢琴奏鸣曲，吹到面颊上的风，使人感到凉飕飕的。</p>
“想好了没？”栗山和树再一次问话，看起来有些急。</p>
多崎司抬头看他：“就算您没说，我也会这么干的。”</p>
“漂亮。”栗山和树把手伸过来，“就这样说定了，以后常来这里玩，不用客气什么和顾虑什么，当成是自己的家一样就行。”</p>
“明白。”多崎司和他握了一下手。</p>
“对了，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p>
“什么？”</p>
“总觉得你说话的方式太过于成熟了，不像只有十六岁的样子。”</p>
“装出来的老成嘛。”</p>
“不像是装的......”</p>
“我先回去换衣服了，不然部长大人又要找机会损我。”</p>
多崎司淡然地一笑，在佣人的带领下前往房间更换西服。</p>
对着整理好袖口、领口，系上领带，认真审视自己的容貌后，来到生日宴举办的大厅。</p>
和上次来这的场景差不多，水晶吊灯悬挂高高的天花板上，光线明亮不刺眼。左侧宽大明亮的落地窗后，是一个被水下灯饰照得湛蓝透明的游泳池。</p>
觥筹交错中的客人，在少年入场之时，纷纷侧头望了过来。</p>
隐约传来女性的压抑的轻呼声。</p>
金碧辉煌的灯光之下，少年微微抬起下巴，性感双唇抿着，温柔迷人的视线环视整个客厅，双眼里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令在场前的所有人感到错愕、神情恍惚。</p>
像是中了某种幻觉那般，空中飘浮着恋爱的气味，轻飘飘的，甜丝丝的。</p>
栖川唯抬头扫了她一眼，先是轻笑了下，接着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向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白皙纤长的手指快速而又精准地敲击在键盘上。</p>
多崎司挺直背脊，从楼梯上走下来。</p>
优雅迈动的步伐，俊美清秀的脸蛋，充满自信的风采，只凭这些，人们就可以断定他是某个大家族出来的贵族公子。</p>
栗山太太欣赏地笑着，忍不住对着朝自己走来的多崎司说道：“刚好我没打算要孩子，不如你来当我的义子可好？”</p>
“这样可不行。”穿着红色露肩礼服栖川栗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一把搂住多崎司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上，“小司是我们栖川家的哟，别以为仗着内阁大臣的政治背景就可以随便抢人。”</p>
栗山夫人也不出声，只是淡然优雅地一笑。</p>
这洗面奶带劲！</p>
温香软玉搂在怀，原本应当是非常享受的一件事，但多崎司的呼吸却越来越苦难，最后只能伸手挠了几下栖川栗的腰，趁她因为痒而躲闪的时候猛地把头抬起来，长长舒了口气。</p>
“呼~”</p>
“小姨，再这样下去就要被你闷死了！”</p>
栖川栗没有搭理抱怨的多崎司，而是一只手搭着他的肩膀，看向栗山夫人：“我事先声明一点，这是我们家的人，你要是敢使坏的话，别怪我不念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哟。”</p>
“他可是姓多崎。”栗山太太眼神柔和地看向多崎司，笑着继续刚才的问题，“怎么样，刚才阿姨的提议你觉得如何？”</p>
她的声音非常温柔，像雨水滴落在树叶上，听到这声音的宾客都忍不住回头观望。</p>
“我觉得不好。”多崎司轻轻摇头。</p>
“小司真棒！”栖川栗搂着他手臂蹭了蹭。</p>
感受着手臂传来的温暖柔软触感，多崎司一本正经地朝着栗山太太说道：“不如您当我的干姐姐吧，毕竟您看起来这么年轻美丽，和我站在一起完全没有母子感。”</p>
“阿拉，好提议。”栗山太太得意地看着栖川栗，“栖川阿姨好，初次见面，我是多崎君的姐姐。”</p>
“小司居然帮着外人来欺负小姨！”栖川栗嗔怪地看着多崎司，微微噘嘴：“这女人今年都三十八了，比小姨还要大几岁，你可别被骗了啊！”</p>
“栗子你闭嘴，年龄的事别说出来呀......”</p>
“谁让你和我抢人来着！”</p>
“我哪有？”</p>
“你都要把我的宝贝抢去当干儿子了，还不是抢人？”</p>
“宝贝？”</p>
“有意见？”</p>
“不是小唯的？”</p>
“小唯的不就是我的么？”栖川栗骄傲地挺了下胸口，轻薄贴身的晚礼服被撑得高高鼓起。</p>
多崎司白了这女人一眼，挣脱手，朝着楼梯上的栗山樱良走过去。</p>
今晚的主角，十六岁的女孩最大限度地展现自己的美丽。</p>
精心化妆后的脸蛋精致动人，一身纯黑的深V晚礼服。胸前的领口开得有些深，漂亮的事业线与锁骨巧妙地结合，尽量露出Ｖ字线条的高雅，在乳白色的肌肤的中间，佩戴着嵌有四个花瓣钻石的项链，使得她更为光彩夺目。</p>
裙摆边缘镶嵌着蓝色花边，走动时微微摇曳，像摇摆的美人鱼，更强调了她空灵的美感。</p>
“今晚走性感风了。”多崎司朝她伸出手，微微一笑。</p>
金碧辉煌的灯光下，他的笑容充满闪耀的色彩，那双眼睛清澈迷人，像是可以窥探到人们内心最原始的情愫似的。</p>
“十六岁了嘛。”栗山樱良优雅地把手搭在他手心，樱色的嘴唇里说：“你不觉得这样很惊艳？”</p>
“很惊艳，但我有个疑问？”</p>
“什么？”</p>
多崎司视线停留在她胸口不可思议的弧线上，好奇地问：“是不是垫了？”</p>
“......？”</p>
栗山樱良气得胸口一疼，当场心跳骤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