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走出圣心医院，我仍回想着在重症病房时的所见所闻。</p>
苏珊身上的诡黑毒素，既然能被我“化解”，那肯定与死灵或其他高度类似的异物有关。</p>
至于类似死灵的异物？也许真的存在……</p>
如戴莎所透露的中南城区死亡事件中，现场未发现死灵尸体。遇害者身上也没有死灵袭击所造成的撕咬型创伤，只有神秘的针孔型伤口，以及诡异的全身发黑死状。</p>
如果中南城区死亡事件中，死灵尸体并非被人事后清理掉，那么遇难者就是死于毒物注射手段，这就存在可怕的人为作案可能性。</p>
再想想今天下午在病房里所听到的一些细节。如果这些毒素会增殖、侵蚀人体机能并造成皮肤表面产生诡异黑斑，那是否也可以被抽取，甚至被“培养”？！</p>
这……太疯狂了。</p>
虽然我想挥散那些匪夷所思的阴谋论，但也难免会联想到一些荒唐事。该不会有什么神经科学家，发现了致命毒素抽离和培养技术，还故意扩散吧？！</p>
比如那些癫狂的邪教徒，不就无法用理智来解释其行为逻辑吗？</p>
哎，头痛。又不是在创作狂人灭世的猎奇故事。我边走边轻摇着头，停止胡思乱想。</p>
让我在意的，还有苏珊得病的几个细节。</p>
刚刚在病房里，不太方便与索菲或纳修确认，而且对方也都似乎不想讲得太多，或许是因为我们不算太熟悉吧，不可能刚见面就讲得明明白白。</p>
但现在静下心来思考，却感觉有点奇怪，担忧，甚至是……恐惧。</p>
首先，是苏珊得病的时间。如果说至今已经两年半没错的话，那倒推回她中毒的日子，不就是1499年2月左右？</p>
按自己的亲身经历，这种与死灵相关的毒素发作特别快，对普通人来说几乎等同于即死。虽然这么想不应该，但苏珊能生存至今，已经是个奇迹。</p>
虽然不清楚其中的过程和细节，但可以推断，苏珊被发现中毒的地方，恐怕大有问题。</p>
可这个地方，却是宿舍，实在匪夷所思。</p>
如索菲所说，她和苏珊住一间宿舍。而她们那一届是有四名女生的，那么，是本可容纳四人的普通大学宿舍因故只住了她们两人，或者住的就是那种只容纳两人的宿舍？</p>
而这样的两人宿舍，只存在于荔园，或樱园，也就是研究生及辅导员宿舍。</p>
7月底时，我曾在图书馆见过樱园宿舍楼档案册。</p>
那本册子，最后一页写着“1499年2月，因故封闭半年”，对了，还有“当年暂停接收新生”的记录。</p>
这……不会吧。</p>
又有一些可怕的联想涌入脑海，让我心脏猛地跳了一下。</p>
还有写下这些记录的前任樱园宿管员，米娅。</p>
之前听理查说过，米娅是去年或什么时候生病入院治疗。所以今年7月份新学年樱园重新开放后，才换成安娜太太接任。</p>
不会是……得了类似的病吧？</p>
有可能米娅与苏珊在在同层楼病区吗？但我都不认识米娅本人，而且A-02病区似乎只有空病房才未关门，更让人无从分辨。</p>
这些事，索菲清楚么？也许可以找机会确认。</p>
咦，耳边的声音怎么嘈杂了起来，有人声，车喇叭声……</p>
“喂喂，伊珂，小心些啊！”凯尔的声音传了过来。</p>
“啊？”我清醒过来，往前一看，啥时候来到了路口处？</p>
一辆车子呼啸着，从我眼前横穿而过，相距好像也就几步。</p>
哇，好险，差一点就走到马路上。</p>
“刚刚在想啥呢，在外面还低头走路，又不说话。”凯尔此时已站到我身边。</p>
我看到他将已抬起的手收了回去。就算我继续呆呆走路，他也会把我拉回到路边吧。</p>
“抱歉，刚刚在想事情，有点走神。”我勉强挤出个笑容，回应凯尔。</p>
“竟然想这么久？难道和重症病房的那位学姐有关？”凯尔一下子就猜到了，但他似乎不太明白：“你不是说她病情有好转吗？对了，她得了什么病？”</p>
“这个么……”我想了一下，便告诉凯尔实情：“她可能中了一种可怕的毒。还记得毕业日那晚吗？我们被死灵咬伤后，身上出现又冷又痛的恐怖黑斑。她身上就有类似痕迹。”</p>
“啊，不会吧。”凯尔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后才说：“那时候，我感到呼吸和心跳像在逐渐停止一样，好可怕，而且全身越来越冷……”</p>
说到这里，他的双肩甚至颤抖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可怕回忆。接着他才说：“那位学姐怎么会得这么可怕的病？难道她也遇到……？”</p>
“不知道具体情况。”我摇摇头，说：“但今天下午她的病情明显好转，那些毒素应该都清除干净了。”</p>
“那还好。现在的技术这么发达么，还是首都厉害。”凯尔感叹一声，却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可是，那天晚上，在野外受伤的时候，可没有其他什么人或药，能散去那些黑毒啊。”</p>
“对，除了你……伊珂。”他说到这里，看向我，认真地说：“也许那是奇迹。但不管后来怎么样，我都觉得，一定是你救了我。总之，我就是这么认为。”</p>
“你这样说，让我骄傲起来怎么办。”我笑着打趣他，把这个棘手的话题甩到一旁：“也许真是奇迹，或者恰好我们身上有特殊抗体之类。来，一起自豪吧。”</p>
“哈哈，是这样么……”他笑了起来，抬起手挠了挠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p>
说笑间，我们一起走过马路，再步行穿过几条街道，回到市民广场附近。</p>
维利的皮卡还停在原来的位置，但人却不在车子旁边。</p>
环顾四周后，我发现维利正坐在市民广场的某处台阶上。</p>
他摊开一份花花绿绿的报纸，让人一眼就能猜到那是《红番茄报》的版面。而且，他手里似乎还拿着笔在上面比划着，不知在写些什么。</p>
“舅舅，在看什么？”凯尔也发现了维利的所在，走近前去，探头一看，问：“这些都是啥啊……广告？通讯录？”</p>
跟上去的我，也看清楚维利所关注的版面。那应该是广告版，还有密集的商社通讯页，一些地方还被打上圈圈标识。</p>
“找生意啊。也是时候要考虑登广告啦。”维利收好报纸，站起来，笑着问我们：“逛完医院啦？好玩吗？”</p>
“不好玩。”凯尔看着维利额头上拆掉纱布后的伤疤，说：“啊，舅舅，你脑袋上的洞还没补好吗？”</p>
“去，去，就你话多。”维利表现出嫌弃的表情，向凯尔挥了挥手，又问：“怎么样，要不要在江边吹吹风呀？”</p>
“不用啦，都傍晚了。”我望着天边红霞绵延千里，心想维利可能还要忙什么事，便提议就此别过。</p>
凯尔看起来似乎有点不舍，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抓紧时间般地四处展望，像是要把周围景色印入记忆中。</p>
可能凯尔还没来这儿游览过吧。虽然他似乎对圣神教堂不太感兴趣，但黄昏时分的市民广场祥和迷人，江风轻柔，风景独好，却也是个休闲好地方。</p>
既然已决定离开，维利便让我们稍等片刻，他自己先去把车开出来。</p>
虽然天色已晚，但市场广场的停车位都已停满，而且还有其他许多车在路边暂停等候着。</p>
“风真舒服，这会的天气也不热。嗯，江水也很漂亮。”凯尔望向微波荡漾的宁江，感慨连连。</p>
“是呀。凉风真好。”我跟着看向江边，再转而看回广场时，顿时“咦”了一声。</p>
眼前，两位穿着黑色连体常服的教士，正沿着广场阶梯向上走。这时，其中一位中年人也正巧看到我，便停下了脚步。</p>
“啊，索伦神父，您好。”我认出那位戴着金色圆框眼镜的人，赶紧向前走上几步问好，并介绍自己：“我是伊珂，宁溪谷学院1501届能晶工学专业新生。7月底周末，舒亚班长组织我们到圣石大教堂参观时，所幸有您的导游，才能见识到辉煌的大教堂，听到许多令人感叹不已的历史，真是获益许多。”</p>
“你好，伊珂。我认得你。”索伦慈祥地看着我，划了个十字向我表示祝福，微笑着问：“真是有缘，孩子。今天是来这儿散步吗？”</p>
“嗯，差不多，马上就要回去了。”我向索伦道谢，顺便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修士。</p>
那是亚琛。</p>
我记得，除了大教堂那次，在上个周一的西南旧城区，聚能联合集团仓库区门外的路口，还见过一次亚琛。那时，他穿的是巡修者样式的灰色长衣。但我们之间并无交流，相反，他还像是有意躲避般快速离开。</p>
这次也差不多。亚琛与我对视不到两秒，就低头避开了视线。</p>
虽然觉得奇怪，但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p>
索伦了解到我只是在等车准备离开而已，便礼貌性地与我闲聊几句打发时间。</p>
一会后，维利终于开着那辆皮卡缓慢挪出停车位。</p>
这台破车今天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启动熄火好几次不说，车子低速开动时甚至开始颤抖，情况似乎比来之前更糟。</p>
更麻烦的是，皮卡只开出小一段距离，半个尾部还留在停车位时，发动机便一阵哀鸣后没了声音。</p>
而旁边一部似乎等待许久的黑色高级动力车，本来正加速向停车位冲过来，却没料到维利的皮卡突然死火，不得不急刹车，顿时又响起一阵尖锐的金属摩擦声。</p>
那好像就是豪华品牌光辉车型，光看外观就比维利那辆破车高出好多个档次。车牌印有宁诺州的独有宁江图案，号码也很有个性：EUG-1001。</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