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又能如何,皇陵、长安都是他软肋,皇陵被掘,天威坠地,长安、皇宫若被烧毁,根基全无,只得漂泊,或去其他节度使所在地方,可若是那样,堂堂天子就真寄人篱下,被人挟持了。
旨意一出,整个朝堂人没人发对,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双手发抖捧着印玺在圣旨上用印,着人将圣旨发下,传递各州的同时,也发往长安。
那信使捧着圣旨心潮澎湃,打下长安,逼走皇帝,反而加官进爵,洗白了反贼身份,也就少尹敢这般做啊。
他跨出殿门,回头看了眼有些失魂落魄的皇帝,终于那威严一身的天子在他眼里,并没有那么高大了。
“卑职,祝陛下终可得返长安!”信使捧着圣旨躬身拜了一拜,便转身大步离开。
皇帝坐回龙椅上,面容呆滞的看着那人离去,有人想要去拦,被他无力的抬手挥退,面子纵然有失,可至少长安、皇陵是保住了。
不久,传来陇右兵马撤出长安的消息,华州这边也定下了皇帝移驾返回长安的日程,腊月二十六,李晔坐在御辇上偷偷驶入了明春门。
天光晦暗,街上已少有行人过往,他坐在马车里,神情严肃,在年关最后一天回到了长安城里,外面道路安静,房舍并没有被贼军毁坏,甚至看不出之前兵荒马乱的痕迹。
夜空,咻咻的烟火声了上去,在黑暗里爆出无数的烟花,照进车帘,照亮他脸庞,天子御驾停下来,李晔被人搀扶着从车里出来,就站在车辇上,望着不断闪烁不同颜色的光芒。
之前的碰撞,就犹如这片烟火爆散飞逝。
“朕绝不气馁、妥协,这场烟火过后,朕将重练新军,朕还有蜀地为后盾,还有繁华的长安,重头再来,又有何妨——”
“大唐失去的江山,朕要一寸一寸的拿回来,将山川河流的图册放在历代先祖灵位前,慰他们九泉之灵!”
烟火在眸底飞散,他轻声说道。
夜色渐渐过去,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的颜色,安静一夜的原野,树林有着簌簌的雪落声。
一顶顶帐篷拆卸,裹了厚实衣裳的身影,扫去停靠的辕车上积雪,将驽马、驴子牵来系上绳索,呈长列继续往前赶路。
距离凤翔,已经不远了。
耿青骑马被兵卒牵着,走在队伍中间,看着后半夜送来,还未及时看的情报。
消息里,写了李晔回城时的一举一动,并没有发现调动龙武军出来追击的迹象,不过他也并不在意对方是否会派兵出来衔尾追杀,神策军就那么一点人了,那位皇帝还做不出这种果断的决议。
“不用理会,让他自己收拾烂摊子吧,开春后,他有的忙了,说不得还要大病一场。”
耿青笑笑,将那份消息丢去雪地,这一仗,杀入长安的胜果,化为实质性的东西,身份重新洗白,还得到了不少兵源、铠甲兵器,和大量的粮草,这些东西对于西北那块地方,是弥足珍贵的。
往后开春之后,他有的忙了。
好在派去北地的队伍早在两日前已经出发,或许明年入夏,就能与母亲、巧娘团聚。
“季常,蜀地的王建,真会听信杨复恭等人的话?”九玉骑在另一匹马上,与耿青并排前行,在雪地留下一连串蹄印。
能打下川西的人物,又岂能那般无脑,听信蛊惑之言?
他九玉是不信的。
“你跟我打赌,几时赢过?”耿青捏着缰绳,修长的身躯挺拔,越来越有些豪迈了,他看着前面缓行的马车里,撩开帘子朝他挥手的耿念,还有白芸香,耿青笑道:“从我们攻入长安起,逼走皇帝,大唐天威就不复存在了原本寄予希望的明君,落在这帮豪杰眼中,与平凡人无二,你说这群桀骜之人,会如何做?”
九玉没有说话,周围听着的侍卫、兵卒都陷入沉默,凌乱且长的脚印、蹄印随车队缓缓向西蔓延而去。
正月初四,蜀地传来反乱的消息。
西川节度使王建不满琅琊王爵位,发兵兴元,东川陷入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