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五月末,六月又未央,烈日当空莺飞草长,华木葱翠清风喜人,庄园中的活水湖里青莲不妖碧连天,清风捞起湖水的清凉,撒播在整个庄园里,便是杨璟这边的茶厅,都能感受到湿润润的清凉气息。
夏至丫头终究有些不放心,又到工地那边去,打算再劝劝那些苦力,希望那个贼子能够主动站出来,切莫连累了所有人。
杨璟一个人在茶厅里沉思着,头绪还算比较清晰,正打算在到药园里去,也好验证一下自己的推想,此时陈水生却走了进来。
陈水生年纪不大,为人耿直,藏不住什么心事,一进来就走到杨璟的面前,脸色有些阴沉地朝杨璟辩解道。
“杨大哥,工地上诸位哥哥不可能是贼他们都是好人,大哥可不能冤枉了他们啊”
杨璟知道陈水生是个没有心机的孩子,也不气恼,只是给他递了一杯凉茶,陈水生见杨璟一脸不在意,有些赌气地别过脸去:“我不渴。”
杨璟也是笑了笑,好歹陈水生是真的将他当成兄长,所以没有跟他客气见外,也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主人或者上级,所以他才会尽心尽力在工地帮忙,这一点让杨璟感到非常的温暖。
不过他到底是个没有太多阅历的少年,常年跟父亲独居在洞庭湖畔,便是卖鱼也不会讨价还价,这么个老实人,通常都有着自己的执拗。
杨璟见他生气,便将茶盅轻轻放下,而后直视着陈水生道:“那个工头让你来求情的吧?”
陈水生正要点头,却又想起工头叮嘱他不要承认,但他偏又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当即涨红了脸,埋着头沉默着。
杨璟的眼光虽然没有王不留那么毒辣,但陈水生这么一个白纸一般单纯的孩子,他自然能够一眼看穿。
陈水生为人淳朴,也没接触过太多的人,没什么朋友,几天来与这些豪爽不羁的汉子们同吃同住,很快就会跟人掏心掏肺称兄道弟,杨璟也很清楚这一点,但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他必须要提醒一下陈水生,免得他今后太过轻信于人而误入歧途。
“水生啊,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同情这些人,但他们之中有人擅自进入药园,偷采草药,这是品行问题,如果不及时让他吃些亏,只怕他侥幸得脱,会继续偷下去,今日偷草药,明日还不知道要偷什么,这反倒害了他,让他吃些苦头,他才能记住疼,今后才能老老实实做人。”
杨璟也算苦口婆心,但陈水生仍旧转不过弯来,他小声嘀咕道:“不就是几株草药么,杨大哥既然舍得给他们吃肉,舍得给他们加工钱,为什么就一定要抓住几根不值钱的草药不放?”
杨璟拍了拍他的肩头,将他按在椅子上,将茶盅再度递给他,这才继续开解道。
“水生啊,你可知道我为何让你去搬援兵?”
陈水生只知道杨璟让他去通知徐凤武和宋风雅,顺便把王斗也叫了过来,但具体内情他是不知道的,此时也只好摇了摇头。
杨璟轻叹了一声道:“几株草药确实不值什么钱,但要看用在哪里,如果我说他偷的草药是为了救治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你还会觉得仅仅只是几株草药而已么?”
“这世间之物,并非价值决定作用,而是作用决定价值,文人们视为珍宝、字字珠玑的孤本典籍,到了目不识丁的贩夫走卒手里头,只能当柴火来烧,文人们不屑一顾的粗面馒头,对于饥寒交迫的灾民而言却是救命的口粮,我们看事情决不能由心而论,随心所欲,还要看全面,看长远,如此才能不偏不倚”
杨璟也算是用心良苦,陈水生并非愚钝,听完也是有所感悟,但一时半会儿还是没办法转变得过来,当即又质疑道。
“好,就如杨大哥所言,这些草药有着大用,用来救治坏人的话罪过就会很大,但你又如何确定那个贼就是咱家里的人?不能是那个坏人偷的吗?为了给爹爹熬药,我和夏至姐也去摘过几次草药,杨大哥为何就这么肯定?”
陈水生虽然也听说过一些关于杨璟破案的传闻,但此时心里只着急着替工人们求情,哪里还想到这一茬,再者,没有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他对杨璟善于破案之类的传闻,也不可能有太多的体会。
杨璟呵呵一笑:“因为我查看过药园里头的鞋印,夏至是女孩子,她的脚要比你们的都小,而且她的是自己纳的布鞋,工人们的却是草鞋,鞋印是不一样的。”
陈水生:“那为什么就不能是我,而是其他人?”
杨璟瞥了一眼陈水生那光溜溜的双脚,轻轻一笑道:“水生啊,大哥说的可是鞋印哦,说实在话,你已经不是洞庭湖畔打渔的小渔夫了,也该习惯穿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