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叶疏烟静静坐在房间里,等着司正房的消息。
从回来之后,她便在屋里足足洗了半个时辰的澡,把自己泡在浴桶里,用粗糙的帕子不断擦拭着自己的身子,仿佛只有这样不断的洗擦,才能将手上的血、毛孔里的腥味洗干净……
现在,她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衫,乌黑油亮的青丝擦干了之后,随意地垂在背后,垂坠如缎。
她手执一个桃木梳,轻轻的梳理,却始终一语不发。
楚慕妍给叶疏烟泡上一杯参茶压惊,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的道:“疏烟,你要是害怕,你就跟我说说话……”
叶疏烟抬起头来,见楚慕妍这样担心自己,勉强一笑:“我没事。死里逃生,我该高兴。”
楚慕妍无奈地道:“你看你这样子是高兴吗?是,你是错手杀了那个恶徒,可你要是不杀他呢?当时你根本没办法反抗,唯有手里还拿着一把刀,你要是有丝毫犹豫,那就不是他死,而是你被他扭断脖子。就是死了,他也要毁你清白之身……”
叶疏烟手里的梳子,“咔嚓”一声断了一排齿,她一把将梳子拍在桌上,浑身颤抖:“别说了!”
她本来安安静静的,忽然大声一喊,把楚慕妍吓了一跳。
楚慕妍看着叶疏烟想起当时的情景竟然忍不住浑身发抖,急忙将她抱住:
“疏烟,我不提了,不提了!你也快忘了吧,咱们……咱们出去堆雪人好不好?要不,咱们就出去踢沙包,你知道我难受的时候只要出一身汗,就什么都忘了……”
叶疏烟看着楚慕妍,难过地道:“慕妍……要是我没有杀了他,我现在就是死也不能干干净净上路,我没有后悔杀了他,可是为什么我一想到那刀刺进他身体的感觉,就觉得自己那一刻简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轻轻握住了楚慕妍的手:“上官兰初跳井自尽之前,说过一句话,她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上官兰初……你可还记得?”
楚慕妍闻言一惊,看着叶疏烟,失声道:“你想到哪里去了!那个上官兰初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故意害人,我们自己保护自己,保住这条命而已,怎么会跟她一样?疏烟,你是不是被吓傻了?”
叶疏烟摇了摇头:“我没有傻,我只是觉得,总有一天我也会变成上官兰初那个样子。原来看着她死,看着龙尚功死,并没有这样害怕;可如今,真的亲手杀了一个人,满手染上了鲜血,我才知道,我竟也可以狠心至此……”
在这皇宫里,生命真的很廉价,常有人触犯宫规而获死罪。
叶疏烟本以为自己该是见惯了生死,可千年后的法制思想,令她无法像别人一样,剥夺了一条鲜活的生命而无动于衷。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害怕这皇宫的一切。
到底有多少被人遗忘的角落里,滋生着罪恶的藤蔓、掩护着披着人皮的豺狼。
到底这金碧辉煌的繁华世界里,有多少陷阱,多少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