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沐春愤愤地说着二夫人婉拒媒婆的事,叶疏烟也只觉得,这些跟她无关。与其让她十五岁就嫁给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还是借二娘的口,推掉更好。
她起身扶住沐春坐下,亲自奉茶于前,说道:“沐姨不要动气,二娘素来温婉和善,待我也好,既然她替我拒媒,自有道理。”
沐春见小姐竟然亲手奉茶,这可是对老爷、夫人才有的礼数,她受之不安,急忙站起来,喝完了清心茶。
见沐春喝完,脸色好了不少,叶疏烟才挥手打发丫鬟回去,对沐春道:“大汉国新君立国已经两三年,也该举国选秀充实后宫了。爹爹是四品文官,家中若有适龄女子,也要参选。
既然他在朝为官,要了解这些事情还是容易的。二娘替我拒媒,必定是从京中得到了可靠的消息。”
沐春叹了口气,她是千万个不愿意让小姐入宫。叶疏烟的性格,和她母亲一样,看似谦恭温和、与世无争,骨子里却是清高孤傲,倔强执着。
可是到了宫中,事事都要争,她该怎么在那种环境里生存?一个不小心,就得掉脑袋、累家人。
入宫为妃,只怕是最不适合叶疏烟的出路了。
沐春有些不忍不舍:“小姐,趁着禁婚令还没下来,咱们去求二夫人做主,给您挑个好姑爷……一入宫门深似海,怎么比得上一双璧人、恩爱白头?”
说着,她眼中也流露出一丝自怜自伤,毕竟她也三十八岁了,至今还未嫁,都只为守着小姐,势必要看着她出阁,才能放心。
凉亭外流水潺潺,两只鸳鸯躲在柳树的阴影下,慵懒地交颈相依,母鸳鸯以喙为那毛色艳丽的公鸳鸯梳理着羽毛,恩爱缱绻的倒影,荡漾成一圈圈涟漪。
叶疏烟顺着沐春的目光望去,看见了那对远洋,弯弯的睫毛闪动着,眼中已是微微酸涩起来。
恩爱白头?这世上或许不乏白头的夫妇,有几个又能一生一世都恩爱如初?
就像舒砚的妈妈一样,丈夫车祸死了不到两年,她竟然没事儿人一样再婚了,逛街shopping、搓搓麻将、做做美容、跳跳国标舞,就可以让她忘却死去的人、不快乐的事。
人之情爱,凉薄如斯。
叶疏烟的心,泛起一丝悲凉,却也因此而变得冷静透彻。
她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块点心,向那对鸳鸯轻轻一掷,只听“咕咚”一声,点心落在了两只鸳鸯附近的水面。
那鸳鸯受到惊吓,扑棱着翅膀,各往东西游开了。
淡淡一笑,叶疏烟看着沐春,说道:“一双璧人,恩爱白头……从前,我也是这样想,现在,直如大梦方醒。
《金刚经》有云: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危惧,命危於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於爱者,无忧亦无怖……”
这段经文,意思是说,一切爱恨都不过是因缘聚合,是无法常久的。人活在世上颇多忧患畏惧,人命比晨露更易逝。一切忧患畏惧的源头是贪爱之心,只有断情弃爱,保持心的平静寂灭,才能无忧无惧。
叶疏烟的母亲本就是个敬佛之人,沐春听多了这些经文,也解得三五分经义。
沐春看着叶疏烟一脸稚气,竟说出这样老气横秋的话来,不由得急道:
“小姐这是断章取义、有所偏颇了,照你这么说,世上男的就要去做和尚,女的便得去做姑子。香油火烛都没人做了,贡品也无人上了,只念经敲木鱼,佛爷都要饿死,谁来普度众生?”